文德殿上几乎吵成了嘎嘎乱叫的养鸭场。
庆和帝忍了一阵，发现他们也吵不出结果，就直接散了大朝，只拎了几名朝中要员，分别入御书房细谈。
中书省左右丞相并六部尚书在御书房详谈的时候，秦越与齐铭就在偏殿听传。
两人各坐一边品茶，仿佛不认识一般。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倒是一向老谋深算的齐铭先沉不住气了。
他笑问：“王爷难道就没有听说点什么？没什么想问下官的吗？”
秦越“哒”地放下茶盏，道：“因为本王更愿看你这副不甘锦衣夜行的小人嘴脸。”
齐铭不以为意：“您怎么说都行，希望下官大婚那日，您来喝喜酒时也能这般沉得住气。”
秦越冷厉的眼神扫过齐铭的脸，恨不得剐下他一层皮肉来。
“别这样看着我，要说羡慕，下官还得羡慕您呢。您当初可是三媒六聘正大光明娶过她的，下官这婚却注定要仓促，比不得呀。”齐铭说着，神色越发得意。
“确实比不得。毕竟，当初她是心甘情愿，兴高采烈嫁本王的。”秦越又重新端起了茶杯，慢条斯理道：“本王这辈子都干不出不择手段逼婚这种下作事。”
齐铭反唇相讥：“对，您只干得出大婚日抬妾辱妻这种下贱事。”
偏殿外，陈冲、顾明姝也被带过来等候通传，正好将殿内掐架内容听了满耳。
陈冲扭头就朝顾明姝，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小姝，你觉得我家停云如何？他虽不如里面两位有才干，但胜在踏实稳重。而且他也痴心医术，与你算是志同道合，你不如考虑考虑他？”
顾明姝愣了一下。
停云是陈琼表字，乃陈冲幼子。陈冲作为从碧水山庄回来，完全知道她和秦越、齐铭之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人，竟然问她要不要嫁陈琼？
“老师，师兄是您亲生的吧？”她侧手挡在颊边，小声问道。
陈冲皱眉：“何出此言？”
“师兄人品端方，医术精湛，若是您亲生的，您干嘛要推他跳火坑呀？”顾明姝煞有介事地指了指自己：“我，火坑本坑。”
陈冲本来是还真只是半开玩笑的，一听这个，反而认真起来。
他气呼呼道：“哪有姑娘家这么说自己的。我陈家可不怕事，你若有意……”
顾明姝心里十分感动，但还是很快打断了他。
“老师，国事未定哪有时间考虑家事呀。时疫来势汹汹，现在看起来是有解，可一旦死的人多了，瘟病蔓延外溢，全国范围内的草药还有多少存货够咱们用呢？”
说起这个，陈冲神色也凝重了许多：“哎，也幸亏你未雨绸缪，提前囤下了那么多药可以应急。否则等今日去收，再送去边疆，这中间又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这些事今日之后就会有章程，后续也无需你操心了。你还是要多把心思和时间放到蛊术上去。这是关乎你性命的事，不可轻忽，明白吗？”
顾明姝自是满口答应。
师徒俩闲聊的功夫，殿内的人也迎了出来。
齐铭一派熟稔地先秦越一步迎上来：“你不在府中好生将养，进宫来做什么？”
顾明姝看了他一眼，冷淡道：“放心吧，反正不是来抗旨的。”
说着，她便与他擦身而过，直奔秦越：“王爷，可算见到你了，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来。”秦越眉眼弯弯地朝她勾了勾手，直接领着人往后殿去了。
陈冲微微皱眉，可现在想拦却也来不及了，顾明姝早就跟着秦越跑远啦！
齐铭望着那俩远去的背影，神色阴郁。
陈冲叹息一声，拍了拍齐铭肩膀，安慰道：“她前缘难断，你不要想啦。”
下一瞬，齐铭就换上了笑眯眯的表情：“陈大人，这次你可看走眼了。昨夜陛下已下旨为下官和顾小姐赐婚了。”
“赐、赐婚？”陈冲整个儿都懵住了，“怎么就又赐婚了呢？”
齐铭道：“您不是说顾小姐那蛊，一个月内不解就有性命之虞嘛。下官哪舍得看她出事？只好出此下策，先把人娶了，把蛊解了，感情的事，往后再培养。”
娶她？解蛊？合着眼前人就是给小姝下蛊的人！
不等陈冲问，齐铭直接认了：“对，母蛊在我这。”
紧接着，他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人别嚷嚷，明姝接下来肯定有想做的事。若她身中蛊毒的事被公开，谁还会相信她？”
“同心蛊又不是傀儡蛊，有什么不好说？”陈冲气得吹胡子瞪眼，“怎么，你还怕小人行径被人发现吗？”
“我问心无愧，别人怎么看我都无妨。只是陛下当初亲征苗疆，在傀儡蛊上是吃过大亏的，他若知道了，又会怎么看明姝呢？”齐铭反问。
这次陈冲沉默了很久。
以庆和帝多疑的性子，他即便会用顾明姝收集的草药，可之后若是出了任何问题，他也绝对会让顾明姝担责。
“既然你不想让人知道，那又为何与我说？”
齐铭道：“自然是有求于您。”
陈冲直接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哎陈大人，您先听我说完，好不好？”齐铭赶紧追过去，“现如今大战结束之前明姝怕是无心看什么书了，倒不如直接平安解蛊。不管我有什么私心，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让她活下来，不是吗？”
最后这句话，止住了陈冲的脚步：“你要我做什么？”
“老大人这边请，咱也借一步说话。”齐铭躬身展臂，把人引向了另一处僻静所在。
*
半个时辰后，秦越、顾明姝、齐铭、陈冲四人齐入御书房内。
四人齐齐下拜，山呼万岁。
庆和帝揉了揉眉心，压下疲惫：“平身吧。”
他的手指放在桌边有节奏地“笃笃”敲着，面前一字排开四本奏折，他的视线在底下四人身上来回挪移，似乎在考虑先翻谁的本子。
“唔……朕就先问本朝唯一女官吧！”选来选去，庆和帝的目光终于停在了顾明姝身上，然后翻开了最右边的那本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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