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
春末夏初的早晨，太阳很早就爬了出来，照在大殿上。
早朝上沈云舒立于文官末位，来时的路上便有好些新上任的官员朝她拱手相拜，不过都是些在聚贤楼便见过她的。
“沈爱卿回京了。”赵渊坐在高处，底下的人看得一清二楚，见沈云舒一袭绯色官袍在众官员中甚是显眼。
倒不是因为她的相貌，而是她从骨子里透出来那份独有的通透。
“回王上，臣昨日深夜抵达京都，便未向王上复命。”
沈云舒左跨一步除了队列，立于大殿中央，躬身道。
“嗯，听闻沈爱卿受了一点伤，还是要好生休养。”
众朝臣心里泛着嘀咕，这沈行不是告病在家，怎么今日一上朝，还受伤了。
“既然沈爱卿回来了，那便跪下听赏吧。”
赵渊偏头瞥了眼如福，后者会意，上前一步。
沈云舒撩开衣摆跪于地，双手交叠抵在额上匍匐在地。
“念大理寺少卿沈行于郦城贪污一案有首功，现擢沈行至侍中之职，望尔他日仍踵为朝廷，为寡人分忧之，为民，为国计，以率百官。”
如福的声音在大殿中显得格外洪亮。
侍中可是需随侍王上左右，堪比丞相之职，如今丞相之位空悬，沈行这侍中与丞相有何异！
这沈行到底做了什么？来京不过几月，却一路从寒门，站在如此高的位置！
“臣叩谢王恩。”沈云舒闻声又是一叩首，可这声谢却未达心底。
未建国时，是她在赵渊身边，如今重生一世，还是自己站在他的身边，只不过这次，她内心不再对他称臣。
“有事启奏，无事便退朝吧。”赵渊抬手指向大殿中央的沈云舒，继续道：“沈爱卿留下。”
众人本想着下了早朝后拉上这位王上跟前的新晋红人聊上一聊，可谁知被赵王抢了先，便敛起神色，默默退了出去。
赵渊缓步从高台上下来，一身墨色帝袍甚是威严，将沈云舒扶起。
后者起身后抬首，正好与他对上了眼，赵渊心中微凛，之前见沈行时并未太注意过她。
今日见她，觉得她的眼神总有些熟悉。
“王上。”沈云舒见眼前的赵渊出神，便出声打断，继续道：“臣在郦城遇见了一个人。”
赵渊先行往一旁的朝露殿走去，如福落在后头提醒沈云舒道：“沈大人，劳烦移步至朝露殿。”
说罢便跟上赵渊，沈云舒顿了顿迈步跟了上去。
赵渊入了朝露殿，如福便遣人送了茶来，他的脸被茶盏挡着，瞧不出神情，微尝了口，便道：“给沈大人拿个垫子来。”
一旁的小内侍忙不迭跑出去，赵渊又偏向眼前立着的沈云舒道：“沈卿，这茶不错，你可要好好尝尝。”
赵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郦城的事难道他都知晓？若是如此何必唤她前去。
少顷，小内侍捧着个软垫进来，请沈云舒落座，如福亲自给沈云舒上茶，这待遇让殿中的内侍，都偷偷侧目。
“行了，你说吧。”
“是，臣此行去郦城，那铸私钱的铜冶看似是城中那些官员持有，可背后之人，怕是地下暗庄的那个馆主，臣虽将他刺伤，可还是被他逃走，此人心机颇深，未曾露面，连声音都是经药物处理过。这京都恐有觊觎王位，妄图谋权篡位之人。”
沈云舒说罢，看向赵渊的神情，只见他神色淡淡，并未有什么反应，“此次虽将他们的财源断绝，但若是想倾覆赵国朝堂恐怕不止是铸私钱这么简单。”
赵渊听罢笑道：“能得沈爱卿如此良臣，是寡人之幸。这件事情事关国祚，爱卿尽可放手去查。”
沈云舒听他这话，便是知道他心里早就有了决断，便问道：“王上可是心中已有人选？”
“此事若无铁证，不宜声张，建国伊始，爱卿须知如今宗室的地位，绝不可轻易得罪。”
如今赵氏一族还对他算是忠心，才有现在朝堂的稳定，若是得罪了这些世家，不等百姓将他推翻，这宗室一群人也要把他推下去。
赵渊的心中还是将王权摆在第一位。
“王上，殿外兰妃娘娘来了。”如福战战兢兢入内道，这兰妃身上怀着皇嗣，定是不能阻拦的。
赵渊的妃子？
沈云舒想起那次梦魇是梦见的那个宫妃，莫非是她？
“王上，娘娘既然来了，那臣便先行告退了。”沈云舒很识趣地起身告退。
赵渊“嗯”了一声也并未挽留。
沈云舒行至门口时，恰好遇见兰妃，如今怀着身孕，周身都散发着柔和。
再往上看，便见到她那张与自己有八分相似的面容，目光向着前方，尽是爱意。
赵渊的兰妃，与梦中的那个与自己相似的女子一样！
那梦竟是真的！
赵渊后宫中为何会有这样一个人？是巧合吗？
沈云舒只是匆匆一眼，很快便低下头退了出去。
如福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弓着身子，跟在沈云舒半步之后，送他一程，可也并未提起，如今沈云舒是王上身边的得力之人，这种事若是他不开口问，自己便不会主动告知。
正想到这，沈云舒就开了口：“大监，这兰妃我看着好像有些眼熟。”
当然眼熟！当初的沈大将军谁人不知，骁勇善战，善待下士，为人直率，其英姿是多少民间男子称赞。
“沈大人猜得不错，正是与当年沈大将军有些相似，话说这沈大人与沈大将军同姓，且都是王上身边的肱骨之臣，也是缘分。”
“只不过沈大人可千万别在王上面前提起沈大将军，如今的王宫内，沈大将军的名号可是禁忌。”
“沈大将军也也已过世两年，当年我与沈大将军也有些交情，只可惜，一代名将，就此陨落了。”
说到此处，如福立刻噤了声，忙不迭道：“奴一时追忆往昔，说的有些多了，这些本不该提起，只是沈大人与奴一同日后在王上身边待着，有些事情，知道后便烂在肚子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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