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呢？”一个少年发问，他显然不是什么温和的人，脸上分散爆出的青春痘更凸显他情绪的火爆。“你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这要看你们怎么想。”父亲回答，“我教给你们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
“或许...你们应该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好睡一觉。”
“你们都很累，不是吗？”
“可是爸爸你比我们更累。”一位穿着干练的少女说，“您更应该休息。”
“确实。”人群中最远的一位青年说话了，所有人都默默和他拉开距离，并非是因为厌恶，而是他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过于浓厚了。尸体和大骂的腥甜气味混合在一起，能够让任何一个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的人吐出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父亲你经常告诫我们要有规律的休息的。”
“我再不走就没时间了。”父亲摇了摇头。
似乎是在验证他说的话，橡木门被敲响了。紧接着，一位穿着红色真丝裙子的女人就走了进来。
她的裙子上面沾满了血，已经变得又黑又硬，但是她并不在意，脸上依旧是笑呵呵的表情。
“你们好啊。”她说。
“黑琳娜什阿姨好。”孩子们齐齐说道，没有一个人不敢不开口。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上了笑容，不管是否真心。
“啊，真是一群好孩子。”女人笑着说，“我来接你们的爸爸了。”
“时间不早了。”她指向窗外，外边漆黑一片，没有星星和光亮。
“是不早了。”父亲应答道。“无论如何，我该走了，孩子们。”
于是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父亲从他的躺椅上站了起来，然后牵住黑琳娜什的手，走出了房屋。
“嘭~”轻轻的关门声在孩子们听来不异于是惊天霹雳。但是他们其中的一些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看着父亲的那个已经磨得发亮的躺椅。
这似乎成了一个特殊的信号，那些对着父亲行注目礼的孩子也纷纷将视线转移了过来。
房间的气氛在短短时间内就压制到了极点，所有人都不安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兄弟姐妹，火药味在他们身边弥漫，增长。
“嘎吱~”突然有一道声音传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那是家中木质楼梯的声音。接着一位普普通通的少年从他们当中一跃而出，正沿着楼梯往上走。说他普通其实并不严谨，因为这个房间里面的所有人都长着近乎一样的面孔，但是他的穿着和行为确实是没多大的特色。
“你要做什么？”‘青春痘’少年喊着。
“如你所见，我去睡觉。”普通少年说，“父亲不是叫我们去睡觉吗？”
“嘎吱~”他脚下的木板不安分地叫了一声。
于是，在长久的沉默后。房间里的其他人动了起来，他们爬上楼梯，走进自己的房间。
该睡觉了。
当然，那个年老的躺椅今天没有人坐在上面。
沈行云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看见了。
那些自己的样子。
他们就在这里，就在这个房屋里面。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木屋，但是在沈行云的眼中，一切似乎都是这么的不同。
变了，所有的都变了。
“我的父亲...”沈行云按着自己的脑袋，“他是谁？他从哪里来？”
“不知道...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沈行云揉着自己的头发，刚才那个躺在躺椅上面的古怪老人绝对不是自己的父亲‘沈清风’。而是另外的某种存在。
某种...让沈行云极度不安的存在。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沈行云环顾四周，他的记忆停在自己自己接触光球的那一个瞬间。
但是有问题，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伸出手，那是个年轻稚嫩的手。
不对，这不是他的身体。
沈行云起身，来到一面镜子面前。
里面的脸显然是他。只不过...有些变化。变得稍微有些年轻，有些稚气了。
“我受到了什么幻术的影响？”这是沈行云第一时间想到的事情。只不过，他的思考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在窗户外面的。那个屹立在木屋外面山顶的铜牛。
全新的记忆开始缓慢的铺展开。
沈行云，看到了。也理解到了。
众人穿过公路，爬上嵌在泥土中的陡峭阶梯，来到山顶的空地。
空地上立着父亲的烧烤架。沈行云记得这东西，但从没多想。这东西由黄铜铸成，形状是头母牛，不，应该说是公牛。大小跟真牛差不多。通体都是半英寸厚的黄色金属。父亲假装成人类的那段时间，他把这头牛放在自己的后院里。有时候，街坊邻居举办野餐会什么的，他就会在里面烤“汉堡包”，或者猪肉。那时候父亲看来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沈行云隐约记得大伙儿议论过这个不同寻常的烧烤架，但没人认真。
至于为什么要将这个东西移到山顶，暂时还没有人清楚。
话说自己的父亲是怎么将他转移到山顶的来着。
他记得好像是使用了某些类似‘绝对传送’的概念。
不对！沈行云的脑袋一痛，古怪的剧痛瞬间弥漫开来。
不能继续想了！沈行云明白了这种感觉的潜在意识。
有什么东西，正在阻止自己的深入探索。
至少关于这个铜牛的位置，他不能多想了。
不过关于里面放置的东西....沈行云瞪大眼睛，他看见了——
那是，猪肉三明治？
不对....他记得铜牛侧面的门打开，胡桃木的浓烟涌出，烟散后露出里面的烤肉，他是如何强压住自己的尖叫——他认出了自己姐妹后腿的细巧曲线，看到了兄弟被割下、剥了皮的头颅，双眼无神地盯着他。
这一切都是这么真实，真实的让人发慌。
“该你了...”父亲冷冰冰地说道，众人的视角让开。将藏在人群中的那个少年的身影显露出来。
是那位青春痘版的沈行云。
“不...”那个男孩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自己面前发生的一切。包括自己父亲的命令。
父亲走向铜牛，打开侧面的门。铜牛外部是光滑的金属———然而里面乌黑一片。当时他举起双手投降。父亲指指里面。他没有吓得跪倒，但的确颤抖了，“哦，哦，不。”
父亲扬起眉毛，等待‘青春痘’说下去。可是他闭上了嘴。
他沉默着，紧接着走了进去。
父亲关上了门插上插销，锁上门。插销不是黄铜，而是粗大的铁栓，用了多年，上面还有凹痕。
肉，是不会企图爬出来的。
这真是一种令人感到恐惧的想法，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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