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后,李贤还是放心不下。
索性去登门造访,去曹家宅子拜访曹义。
曹义却在军中,李贤扑了个空,他又来到军营里。
军营挤在城门口,城外驻扎着于谦部。
李贤皱眉,这军营逼仄拥挤,数万将士挤在一起,这大热的天,一旦发生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在城内建营是迫于无奈,但李贤下令,把附近民居拆除,扩出很大一片地,怎么军营还这般拥挤?
过了军营,看见一座占地宽敞的公堂,辽东军的高层都在这里。
军营和公堂,占比面积几乎一致。
将军们过好日子,兵卒却连狗都不如。
李贤目光阴冷,走进大营里,却听见曹义爽朗的笑声,他正在饮宴。
门外伺候的军士想说话,但看见李贤的官袍,不得不闭嘴。
李贤推开了门。
一群大老粗吃得正欢,嘴里全是脏话,酒气逼人。
“李督抚来了?”
曹义没觉得有问题,醉眼惺忪问:“可是大帅有了新安排?”
大战在即,你身为辽东总兵,却还在吃喝玩乐?
你也配当总兵?
李贤却面无表情,走到了酒桌上。
忽然,双手一掀,把酒桌直接给推翻了!
“外面正在打仗,你却在饮酒作乐?”
李贤声嘶力竭:“曹义,伱当本督抚不敢斩你吗?”
盘子碗砸在地上,声音脆响。
曹义的酒醒了。
看见李贤怒不可遏的脸庞,浑身一抖:“卑职知错!”
他瞬间明白,李贤是给他下马威来了。
这饮宴很正常,哪个将军不得用吃喝玩乐拉拢下面的军将,否则人家凭什么给你卖命?
你李贤不懂打仗,却偏偏要横插一手,不就是想让老子臣服你嘛。
没门!
“曹义!”
“大帅将营口交给你打,那是看重你!”
“是给你封爵的机会!”
“大战在即,明日便要行军,你不在军中盯着,反而在这里饮酒作乐?”
“若本官一道奏章递上去,你曹义莫说爵位,就是这总兵之位也保不住了!”
李贤怒吼。
曹义瞬间懵了,对呀,李贤背后还有于谦呢?
咕噜!
他吞了吞口水。
震恐地看了眼怒不可遏的李贤,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卑职知错了!卑职这就去整军!”
李贤从入主辽东以来,虽然持圣旨而来,但和风细雨,对任何事都睁一眼闭一眼。
辽东上下都笑话李贤是面团阁老。
这是李贤第一次发怒。
却要摘了辽东总兵曹义的脑袋。
最可怕的是,他搬出了于谦。
论官级,于谦高过曹义,论战功,更是比曹义不知道多多少。
倘若于谦帮着李贤说话,他曹义还有命在了吗?
“知错了?”
“一句知错,就能免去罪责吗?”
李贤扫视辽东军将:“还有你们!大战在即,为何聚众饮酒?”
总兵都跪在地上。
其他将领自然不敢忤逆,跪在地上回禀:“出征前,同袍们聚众饮宴,这是多年来的规矩。”
“多少年的规矩?中枢知道吗?陛下知道吗?”
李贤暴怒:“倘若你们喝酒的时候,喀喇沁兵攻过来,你们作何感想?”
“而且,你们自己饮宴,却让兵卒喝粥,难道就不怕兵卒哗众造反吗?”
“标下知错!”众将敢说什么?
这种事,一直都有,你李贤会不知道?
不过是今日仗着于谦的势,才敢发作!拿我们撒气罢了!
没错。
每次打仗之前,辽东军都会饮宴一番,李贤怒在心里,不敢表露。
今日他就要收权。
顺便收了辽东军将的心。
让你们知道,该投靠谁。
李贤慢慢坐下来,俯视着跪在他的脚下的曹义,以及辽东诸将。
曹义鼻子上的汗珠滴在地上。
他明白李贤的深意。
饮宴这等事,可大可小,主要是于谦会不会给李贤撑腰?
一旦于谦为其撑腰,他这总兵可就当不成了,即将到手的功劳,也没了,心心念念的爵位,也彻底和他无缘了。
公堂里,莫名其妙陷入一片冷寂。
“知错了,就要改!”
李贤淡淡道:“每个人,打三十大板,降职一级!”
辽东诸将眼皮子撑开,有的浑人恨不得扑上去锤死李贤。
真锤死李贤,可就出笑话了。
他曹义全家都得死。
所以他不断给部下使眼色,让他们暂且忍耐。
“督抚大人,我军即将奔赴前线。”
“若打了板子,主将不冲锋在前,后面的兵卒怎么可能甘心卖命呢?”
曹义急声道:“何况,这顿饮宴,是断头饭!”
“古来征战几人回!”
“卑职担心咱们这些人,这是最后一次用的好、吃好的了。”
“所以就请督抚大人高抬贵手,给吾等最后一次团聚的机会吧!”
这是屁话!
打仗哪有将军冲在前面的?
那样的话,将军早就死绝了。
李贤盯着曹义,看着他满头白发。
这样的人,为了爵位,能孤注一掷。
若稍加拉拢,此人便能为他臂助,有他襄助,曹义能荣封国公。
“曹总兵,本督抚不能罚吗?”李贤喝问。
“督抚大人可罚可惩,但请督抚大人暂且记在账上,等吾等武将活着回来,要打要抽,都随督抚!”曹义说得冠冕堂皇。
李贤什么意思,他能不懂吗?
别看他身在辽东,但京中的事,施聚和焦礼都会写信告诉他,他一清二楚。
施聚、焦礼二人被任命为玄甲军总兵。
却迟迟不许出京。
说明皇帝不放心他曹义,反而他的部将施聚、焦礼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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