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冯世武、陈天左、赵瑞典、李师亭四位大掌柜一听杀人不偿命!犯法不治罪,忽地站起来。陈天左说:
“到时候袁大人不认账咋办?你能管的了?”
“这事我作得了主,解的是袁大人的难,以后还能忘了你们!”
陈天左说:
“好!杀人不偿命!我就冲你县太爷的这句话了!”
赵瑞典说:
“县太爷!光说说不行,真赶到事儿上别再不好使了,你得立个字据,到时候找袁大人也有凭证,让他知道是谁拿命换了他的命!”
知县连说:
“没说的!没说的!这个没说的!”
李师亭说:
“一条人命给多少银子?”
冯世武说:
“听说那回是一千两,这回咋着也得三千两银子吧!”
知县向县吏一挥手:
“拿纸笔来!”
县太爷给四口脚行的大掌柜签字画押,让一个脚行出一个人,空下一个,正好县大牢里有个等到秋后处斩的斩监候死罪犯人顶上,五个人凑齐了。
冯世武回到西口脚行,把混混儿都叫到前大厅,他也跟县太爷一样哭丧着脸。混混儿看见面面相觑。
冯世武开腔:
“我有难了!”
众混混儿说:
“大掌柜!大掌柜!您的难就是我们的难!上刀山下火海算个嘛!您说吧!”
“袁大人托县太爷找我和三个口的大掌柜,说杀那些洋兵的人找不到,洋人给他没完。得找几个人顶罪,替……替死……这咋办?”
混混儿争说:
“噢——这事儿。不就是一个死吗!怕嘛!”
“四口脚行,一个行出一个弟兄,咱西口谁去了,他的爹娘就是我的爹娘!”
谁去?还是老规矩,抽死签。死签落到陶进头上了,陶进心里啥滋味不知道,冯世武心里倒不是滋味,陶进是西口脚行的干将,别人死了不要紧,陶进抽到了死签,冯大掌柜真是心疼。没法,这是规矩。
接下来混混儿赴刑场,一个个视死如归,后头抬着五口大棺材紧随,路两旁搭着一溜路祭棚,摆供、烧纸、烧香。看热闹的人人山人海,但鸦雀无声,只听到四个混混儿引擎高歌,狂笑自若,那情境,无论是他们自个还是无数看客,甚是视为“英雄好汉”,给这四个字,英雄好汉加引号?还是不加引号?
不谐调的是,那个斩监候死刑犯人,押赴刑场把他吓得半死,在四个混混儿的感召下,好歹他强打精神挺直了身,看客们还是觉得让他大煞了“风景”。
这种事、这场面,与上回火烧望海楼大教堂顶罪替死的混混儿如出一辄,在这里就不详说了。不过将死的人能看到给自个这待遇,也算值了。
唉——!天津卫的江湖,咋着个说法?
不管咋说,有人敢、又甘心情愿地替别人去死,无惧无恐,“英雄”豪迈地上刑场,在一个地方能出现两回。唉——!也只有在天津的江湖中!
唉——!天津的江湖里,还能再出现无数回!
唉——!就是天津的江湖能滋养出这样的混混儿。这样的混混儿才能干这样的事儿!唉——
天津南门外刑场上,刽子手摁陶进的头∶
“跪下!”
陶进头一顶,腰一挺:
“爷给谁跪过?不就是个死吗!我弓下腰,可怜你这个孙子,砍吧!你他奶奶哩砍吧,爷站着,砍吧孙子。爷替朝廷顶天下,砍下的头也比你那个屌头留在脖子上强十倍!”
刽子手:
“爷!你就成全小的吧,小的哪想过砍你的头啊!这不,小的也和爷你一样,替朝廷行事啊!爷!你就弓弓腰吧!”
陶进喊道:
“爷都成全他们,都弓下腰,爷不值得给这些孙子磨牙,爷都弓下腰!”
混混儿一字排开,弓下腰,对面的差役拽着他们的辫子,把混混儿的脖子都拉得平直,这样一刀下去,干净利落。陶进眼角里瞅见绐他送行的宫庆。
“宫庆兄弟!窑子里我那个妹妹托付给你了,别叫……”
“咔嚓”一声,代替了陶进没说完的话。刽子手手里的刀落下了。临死的人说话到底是有数的。
一阵“咔嚓”声,五个人头滚落在地。
火烧望海楼那回儿,天津混混儿替洋人缉拿的人犯去死,那是混混儿第一回干这种事,第一回,开天劈地,壮举震动津门,青史上“留名”了,多少年过去了,还被后人演绎出影视剧,作为剧戏,看点分量着实不轻。这回混混儿也是顶洋人缉拿的人犯去死,也许是重复走人家走过的路,确没人记的了。
“嗷——师父!师父!”
针灸医生从刘振声下巴周围拔出一根根银针,刘振声喊师父,算是他说出了第一句完整的话。
霍元甲一脸欣喜:
“能说话了,针灸真管用。”
医生说:
“再针几回,他差不多和平常人一样能说话。”
农劲荪在屋外,听到叫师父的声音,走进屋。刘振声看见农劲荪,怱地从床上跳下来,趴地上嘭嘭给农劲荪磕头,农劲荪拉起他来说:
“别磕了、别磕了。能给你针好,我高兴,我这里又多了一个武艺高强的人。”
农劲荪握住医生的手,感谢地说:
“真不愧是津门第一神针!还得请你再多针针,彻底给他治好。”
医生说:
“他光哑,不聋,这种症好针多了,要是又聋又哑的话,针起来就难,有的再针也白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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