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礼毕,毛小军转身向宋衡绝深深作揖,请宋衡绝谅解自己刚才失态之举。
宋衡绝微颔首,轻声说:
“能让你真心尽显,也是道之所在,何来失态之说。”
说着,便叫来一位徒弟,让他先行往山顶小亭泡茶,自己则随后带众人往山顶踱去。
来到山顶小亭,五人围桌而坐,那徒弟就在一旁斟茶。
宋衡绝环顾四周,清舒一口气,微笑之间,双目尽显深邃。
他给胡德青递个眼神,啜饮一口茶,便要毛小军叙述方才何意突然连拜且泣。
毛小军此时眼睛已现清明之色,他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瞻仰三清圣像之时,不知何故,突然悲从中来,一发不可收拾,随即泪水狂涌而出。
此时,他觉得可能是自己从小就对周围的人起了疑心,除了胡德青、刘伯易、刘晓芳,他曾一度怀疑县城所有人,他那时候觉得全县城到处是害了自己母亲的人,也到处是随时要伤害自己的人。
直到现在,毛小军表示自己仍然怀疑三人之外的那些人,无论关系好坏,他都在怀疑,他觉得有的是直接,有的是间接……
毛小军淡淡说道:
“真正让我悲伤的是,这么些年过去,我怀疑那么多人,想过很多办法,却连母亲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过。一想到这里,我就难以忍受这种憋屈,就想爆发。但是,现在,我知道了,这样下去,只会让我越来越压抑,会让我的性格走入极端,对寻找母亲毫无帮助。”
胡德青微颔首,缓缓道:
“小军,你能自己明白这些,我就放心了。这些年,我眼看着你沉浸在仇恨之中,却也是一直不敢太劝你,只怕你越扎越深。”
“姥爷,我知道这些年,你总是用一些小事情,来讲给我听,一直往上拉我,要不然,我早被淹没在仇海里了。只是,我有时候想跟您聊,又怕惊了您,还怕把您也惹得悲伤了,就一直没敢跟您正面聊过这些。”
一旁刘伯易看看自己女儿,也感叹道:
“小军,从你来到骨越门那天,我们就已经看出你眼神中有恨意。虽然当时你只有三岁,但眼里边的那股子气,很吓人。胡老师告诉我,你和小芳在一起时,眼里的这股气就不见了,于是,我们就商量,让小芳常陪你一起玩耍。”
说到这里,刘伯易似乎想起了有趣的事,转头望了刘晓芳一眼,有了笑意:
“嗯,让我们都没想到是,你和小芳竟然开始联手欺负别的小孩了,特别是毛韦昌再娶妻之后。那时候,我们也没办法,试图让你们两个分开一段时间,谁知道你俩竟然同时闹绝食!看到你俩那种跟成年人一样的小脾气,只好不管你们了,不得不挨个通知附近家长们。还好,那些人啊,知道你俩都没有母亲在身边,不仅不生气,还十分的照顾你们。就算有一次,你俩差点把人家孩子给砍了,他们也没有多说啥,反而把自己孩子狠揍一顿。”
胡德青点点头,揭了毛小军和刘晓芳两人幼年的底子。
刘晓芳嫣然一笑,似乎也想起了那次砍人的事,轻声说:
“小军最早的记忆,好像就是那次砍人吧!五岁。那一次,是因为那些家伙,骂我们俩是没妈的!小军和我都爆发了。”
毛小军说:“真的可能就是那时候,我才有了记忆吧!”
听到这里,宋衡绝慢慢说道:
“现在好了,自己能够正面自己曾经的过往,以及所惧怕的内心,往后就顺利了。但凡去了心中郁结,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呢?”
众人闻言,皆是若有所思,各自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宋衡绝轻声提醒众人: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徒弟,许无秋。你们听听他的经历,或许会有更多感受,也可能会带来一些新的启发。”
正在为众人斟茶的徒弟起身,逐个向大家致拱手礼,随后轻声道:
“许无秋,向大家致礼了!春节后,我就会前往终南山一带游历,拜访山中各处宫观,在这期间,我特别留意小军方才所述之事。或许,会有些新的发现,到时候,我再与各位详细交流。”
胡德青四人随之还礼,并看向宋衡绝。
感受到四人的询问之意,宋衡绝让许无秋先坐。
宋衡绝介绍之下,四人方知,这个许无秋并非一般徒弟。
许无秋本是历史学博士,是某研究所工作站的重点培养对象。有一次,在研究某个历史走向问题时,因观点不同,遂与同事争辩起来,结果那个同事输了,导致围观的同事们对那个同事大加批驳,那同事恼羞之下,愤然离去。
而那同事离去后,现场的人都说那同事输不起,小家子气,说什么的都有,总之就是言语之间极为鄙夷那同事。谁知那同事夺门而出后,并未走远,就蹲在门口闷闷抽烟,自然也听到了房内的奚落之语。
也不知道当时那同事怎么想的,当场找了把水果刀,回到门口,直接抹了自己的脖子,哐当一声撞在门上。
屋内同事听到门外动静,遂开门查看,惊见满身是血,栽倒在门口的那同事,大家都慌了,连忙呼叫急救。
可惜,无力回天,那个和许无秋辩论失败的同事就此离开人世。
究查原因之后,没有任何人怪罪许无秋。
但许无秋总认为是自己好胜之心太强,所以害了人。
不久之后,许无秋就从工作站辞职,来到溪潜宫,出家了。
说到这里,宋衡绝停下了,望着许无秋,笑而不语。
许无秋遂起身,缓缓道:
“人的心性有所偏颇很正常,但不宜过,否则,不是害己,就是害人。所以,我个人认为,这就是修行的必要所在。”
随后,他表示自己对先秦历史非常熟悉,熟悉到可以将地点与时间一一对应。他强调,他对县城附近的历史相当了解,可以指出哪块地方,在先秦时代发生过哪些事情,都有哪些当时的人物出现。
许无秋说:
“我这次前往终南山,主要目的,便是朔源十道九医传承之谜,同时拜访山中宫观。所以,我会在你们谈到的彭道湾附近特别留意,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闻听此言,毛小军立即起身,郑重向许无秋拜谢。
初三一早,胡德青四人离去时,邀请许无秋一同前往省城,待到了省城之后,然后再分道:许无秋进山,胡德青、刘伯易、刘晓芳三人回县城。
闻言,许无秋却是摇摇头,随即表示,他将从溪潜宫步行前往终南山,边走边思考。
一千多公里,步行!
听许无秋这样计划行程,直接把四人镇住!
胡德青、刘伯易经常进山采药,步行百里常有,但千里从未尝试过。
看着四人惊叹之色,宋衡绝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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