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唐明堔和花锦鸢都沉默了。
傅皇后乖顺了一辈子，从未忤逆过那位大陨的帝王，哪怕他也是自己的丈夫。
在陛下的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最后一两年时光里，她却选择对陛下下手，这是不合常理的。
刘太医从未间断过对陛下的诊治，傅皇后如果真的害了陛下，刘太医不可能毫不知情。
除非刘太医默认，甚至协助了傅皇后的行动。
而如果刘太医是知情者，那么和他交好的花文晔，会全然不知吗？
花锦鸢想到这里，李仲文那嘲讽的表情就不自觉的浮现在眼前。
所以李仲文说什么宫里被自家大伯守得那么严，埋怨他根本不可能对陛下不利，其实就是想暗示自家大伯监守自盗吧？
可真正令两人沉默不语的，却是傅皇后的爱子之心。
除了太子唐晗煜，傅皇后的动机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
为了儿子，她可以做出一辈子都从没做过的事，哪怕生疏笨拙，甚至手段稚嫩得有些可笑，可是她还是做了。
然而同样为人母亲的李太妃，对唐明堔却仅仅只有利用，将他当做工具。
在她心里，也许整个李氏氏族的荣耀，都要比唐明堔重要一些。
“鸢儿，你去查案吧，不用在这里陪我。我没事的。”
唐明堔牵起嘴角，温和的笑了起来，“我与她本就没有太过往来，只是心中曾经期待过而已。如今只不过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其实并没有失去什么。所以，没关系的。她生我一场，我便奉养她到老，也算全了她的恩情。”
十月怀胎之苦，总是要算在她身上的，不能完全抹杀。
花锦鸢拉起他的手，然后伸手覆上他的眼睛，在他嘴角轻轻落下一个亲吻，最后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人生很长，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的一个期望落空，我便还你更多期望。我会带着十里红妆奔赴向你，亦会和你生儿育女。你没有一个好母亲，但是可以学着做一个好父亲，照样可享天伦之乐。”
说完，她便起身走出了院子。
握紧了双手，感受掌心那一抹灼人的湿润。
不让唐明堔看见她脸上肃杀的表情。
呵，奉养到老？
就那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也值得被奉养到老？
可拉倒吧！
像祖母那样满头银发依然生龙活虎，叫奉养到老。
像太后娘娘那样常年只能缠绵病榻，死时骨瘦如柴，也叫奉养到老。
端看李太妃想选哪个套餐了！
要不是案子还需要她的口供，花锦鸢能直接代她选了！
花文晔在吏部官署里正忙得脚不着地，就听小吏来禀报说是他侄女来了。
这让他略感意外。
他以为自家侄女最近都得忙着李道长的案子，应该没空来官署看望自己才是。
然而，一见花锦鸢杀气腾腾的走进门来，他就心知不妙，还来不及先发制人。
就见花锦鸢挥退所有人，关上门就问，“皇后娘娘到底对陛下做了什么？”
花文晔的表情有一瞬间是凝固的。
然而随即他便皱起了眉头，露出诧异的模样，反问道：“陛下乃是油尽灯枯而死，哪里需要皇后娘娘做什么？”
花锦鸢毫不留情的拆穿道：“大伯，你可以对我隐瞒，但是皇后娘娘却没能瞒过承恩侯。进宫伴驾的那位李道长，一直都是李仲文假扮的。”
“不可能！他每次进宫，福贵公公都会仔细核验他的身份！”花文晔表情严肃了起来，虽然嘴上反驳，但心里却知道花锦鸢不可能无的放矢。
“你还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李仲文了吗？他在狱中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又有什么改变，你真的都了如指掌吗？”花锦鸢的每一个问题，都像钟鼓敲在花文晔心上。
他要是生活在现代，就会知道，有人能仅仅只靠减肥就能判若两人，就更别说再加上神乎其技的化妆术了。
李仲文为了假扮成李桓，至少瘦了40斤。
他本就不胖，身材匀称，直接就把自己瘦脱了相，花锦鸢要不是对他的脸型轮廓，尤其是耳廓特别关注过，也不能第一时间确认自己在刑部大牢里看到的那个人就是李仲文本人。
再加上他进宫时肯定会做伪装，福贵公公也不可能一眼就认出来。
对于福贵公公来说，自始至终他见过的李道长都是同一个人，又怎么可能看出区别？
花文晔脸色不太好看，但表情还算镇定。
“就算承恩侯知道皇后娘娘做了什么，也无关紧要。娘娘她只是在陛下使用的熏香中，加了一些助眠的药物。”
陛下长期忧心国事，根本无法深度安眠，这一类助眠药物宫中一直都是常备着的。
就算承恩侯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仅仅只是助眠药物？那用量呢？”花锦鸢追问道。
是药三分毒，脱开剂量谈毒性，句句都是耍流氓。
花文晔不说话了。
这就是说存在过量的问题了。
所以自己见到的陛下异常亢奋，性情偏执，怎么看都是精神不大对劲的样子，纯粹是因为助眠药物过量。
陛下生性多疑，自己不正常的入眠情况肯定会让他陷入焦虑。
他会去怀疑自己身边到底是谁想要谋害自己。
于是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便会变得特别的敏感易怒，神神鬼鬼的样子。
“大伯，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刘太医告诉你的？”
花文晔摇了摇头，眼神暗沉，声音有些冷漠，“与其让他整天想着如何将你收为己用，还不如让他多睡一会儿。”
花锦鸢心头一沉，大伯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他即便不是主谋，至少也给傅皇后出谋划策过了。
以陛下的存活时间来看，他们选择的药物应该是对身体伤害最小的，也尽可能的控制了用量来避免过多的副作用。
纵使陛下请了别的太医，也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换一个心宽之人，恐怕根本就不会表现出任何异样。
让陛下好好休息，难道也有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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