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六十多岁的年纪,脖子以上,除了那串食指粗的金链子以外,最惹眼的就是银针一般的寸头。
说是寸头,却不及一寸,量也少,几根白发稀稀疏疏,分布均匀,立起来丝毫不起遮蔽作用,粉红色的光滑头皮看的清清楚楚。
“小伙子,失恋又不是什么大事,别太伤心,我我是过来人了,劝你把心思放一放,多吃烤串,睡一觉就好了。”
这话是说给老方听的,两人对视一眼,王云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方都走出来了,怎么还劝?再说这老板也太自来熟了吧,多私密的场合,说坐下来就坐下来。
“哈哈……”老方失笑,给金链子老板倒了一杯酒,半开玩笑地问道:“那您跟我说说,您是怎么过来的?”
“我?”老板大大咧咧的抹了一把头皮上的浮汗,大摆龙门阵:
“我当年就在西郊的化工厂工作,当时生产尿素,工作没两年就下岗,老婆跟一个爱穿皮衣外地买卖人跑了,只好一个人在街上支摊烧烤过活。你要是问我难受不难受……那肯定是难受,我就记得冬天一个人走在大街上,鞋还湿了,见哪个穿皮衣的都可恨。”
“后来呢?怎么顿悟了?”
老方不住地往自己的酒杯里倒酒,后来嫌麻烦直接对瓶吹。
“顿悟?没有顿悟,我就是天天带着碳炉子满大街跑,跟城管斗智斗勇上了瘾,把她给忘了。”
老板笑的很坦诚,嘴巴咧开还能看到他的金牙,磊磊落落。
“您才是真豁达,喝酒。”老方又给金链子老板倒了一杯饮料,两人一碰,一饮而尽。
“所以啊,专注事业就完事了,你看我,店虽然不大,一年怎么也有个小一百万。”
“我能斗胆问问您是怎么做到的吗?”方行正聊性正浓,看起来无喜无悲。
“没什么秘诀,就靠我的脸,靠我长得帅,不然我为什么把照片放在招牌上,还特意架起一盏灯照着。”
老板的话说的异常笃定,强势又自信,好像地球不是围绕太阳转,而是围绕他的“光头”转。
实际上,即使夸张个百分之二百,老板长得也只能说……
总之,五官平平淡淡的组合在一起,勉力维持着帅气的氛围。
店里的食客也有意无意关注着这张桌子上的对话,有个大姐甚至笑的前仰后合。
“我信了。”
老方打了个酒嗝,醉态十足的笑着拍了拍老板的肩膀,差一点就要称兄道弟。
“这生意里面真就没有一点技巧?全靠您的颜值?”
屋里举目全是老板的九十年代穿金戴银艺术照。
王云川实在佩服老板的脸皮,能说出这种话实在是一种不大不小的壮举。
“当然了,技术也占一点因素。”
老板伸手在杯底比了一下,酒杯只剩薄薄的一层泡沫。
“比方说?”
“比方说火不能大,要用薄薄的一层火,调料不能多,什么鸡精味精嫩肉粉之类的全部不要,牛油放在火上烤,烤到一定火候要撒葱花,撒完葱花后要迅速用牛油把葱花包裹起来,这样高温才能逼出葱香。北方人来吃,要烤得嫩一点,南方人来,就可以烤得老一点……”
老板滔滔不绝地大谈烧烤经,内容翔实,新东方厨师学校估计都没有这么详细的烧烤教学。
最后,老板仰在白色塑料王座上,总结道:
“用心烤,以心得心,以心换心,你不用心搞,这辈子什么都搞不好。”
“用心……”方行正好像被这个词刺激到了,明明是在说烧烤,眼睛却红了起来。
“别跟我提什么用心,你那都是上个版本的事了,现在用心有用吗?结账!”
老方仰起脖子,把杯子里剩下的啤酒喝干。
金链子老板碰了颗钉子,也不生气,只是唤来服务员给两人算了账,末了还给他们打了个九折。
“我知你现在在气头上,我不生气,过几天你想明白了可以找我道歉。”
说完,江湖气十足的老板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接着烤串去了。
两人在店外吹风散酒,和着孜然辣椒味的风,勉强也算凉爽。
一时间,两人都找不到话说。
王云川又去要了斤烤串,不忘给诺拉加两个烤面包片。
“多劝劝他。”
老板一副过来人的淡定神色,牛饮起巨型茶缸里的茶水。
“我知道。”
王云川点了点头,转头走回老方身边。
“我还说你走出来了呢,还想着呢?包哥都从深海鱼那儿走出来了,你心里还有她?”
方行正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自嘲地笑道:
“你知道深海鱼前两天在噼哩噼哩直播了吗?官方还给了流量资源。”
“我……我超,这我真不知道,俩人都在噼哩噼哩,可够狠的……”
“狠吧?我也是说,没碰上之前我不知道有这么难受,我现在晚上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她……”
说到这,老方转过脸朝花哨的灯箱看去,五官纠结在一起,看起来痛苦极了,声音几乎有些哽咽:
“我真的……”
老方欲言又止,沉默了好长时间,微弱的暖光下,大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
“不想再提了……”
“唉……”
王云川能做的只有拍一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代驾骑着折叠小电驴来了,车子一起动,之前快放完的《Mojito》接上了另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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