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看DVD？有《玩具总动员》，不过是枪版的。”男人说；
“不看。”楚子航说；
“后座空调热不热？”男人说；
很合适…不对，
“别老像个司机似的说话…”楚子航说；
“给儿子当司机有什么丢脸的，小时候我还给当马骑呢！”男人说完便不说了，沉默着，沉默着，
像田径运动员起跑前暗暗倒数秒数，只等发令员一声枪鸣了似的。
“我没在这几天，你妈过得怎么样？”
终于，无声枪响，男人立即开口问道。
“不都习惯了么，没你一样过，你在才稀奇呢！”
楚子航脑中想着他那一样没心没肺的漂亮妈妈，她一直过得还蛮好的，姥姥总是说妈妈是个好命的闺女，以前她给妈妈热牛奶，后来有心爱的男人给她热，再后来乖巧的儿子也学会了。
“上午一觉睡到十点多，然后再去逗逗猫，下午去买东西，晚上跟几个阿姨喝喝酒，喝完回来接着一起看剧聊天到夜里。”
楚子航想了想，又接着补充道，
“最近《一起来看流星》挺火的，我也跟着看了几集，据说是翻拍的《流星花园》，但是感觉差远了。”
“嗯嗯，要好好照顾你妈啊。”男人仔细听着，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嗯…有按你说的，每晚睡前都盯她喝牛奶，她还总说不是你亲手热的不好喝。”楚子航轻轻说着，忽然觉得有些悲伤。
“唉，儿子热一样的，一样的。”男人话语急切，而后棒读似念着词，
“仕兰中学真TMD牛！今年十七个考上清华北大的，儿子你努力！”
瞧瞧！一说热牛奶就开始转移话题，好像热牛奶就是你们俩之间的某种小秘密似的，但其实我不在的时候都是姥姥给她热的，而且…
“今年是20个。”楚子航皱了皱眉，背靠的按摩功能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睡意昏沉，悄声说道，
“路明非和柳淼淼也要毕业了，时间真快啊……”
车身忽然猛地一停，那是一脚急刹，楚子航一惊，双腿猛然发力不自觉蹬了两下，却踩了个空，不过幸好有系安全带，所以这才没有直接撞到前座上去。
“怎么了？”楚子航有些不妙的预感，眼前一切都开始扭曲起来，整个世界摇摇欲坠，连车带人都要一起被挤压成废铁。
“咳，塞车了，你说你直接考出国，还有托福什么的。”男人不慌不忙，张口就来，然后静静等待着眼前的破碎道路重组完成。
楚子航忽的一下就想起来了这事，接道，
“我说我不在国内高考了，直接考出国，下个月考托福分数90分。”
“出国不好。”男人在分数说出来之前抢着说道，随即发动了汽车，雨还是那么大，大得令人心慌，天空中的乌云也坠下来，昏暗的光线就像天地间就仅仅只有他们一辆车，一座高架桥。
迈巴赫继续以时速120迈奔驰在高架上，父子二人不停拌嘴，谁也不服谁。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了敲车门。
楚子航忽然打住了，转头看向窗外，一脸平静。
是人形死侍，它们浑身被黑影笼罩，张着惨白的尖牙利齿，紧紧扒住车身，猿猴样扒着，即使是滑落下去也能很快追上，于是更多的死侍出现了，它们的眼睛是像是两盏飘忽的灯笼，隔着车窗指指点点，嘲笑着他们似的，仿佛看客于戏台上的丑角。
“爸爸，继续开，不要停。”
楚子航忽然明悟了什么，低吼道，心脏开始更强有力的跳动。
雨更大了，如鼓点密集，就像千千万万茂腾腾的后生在敲安塞腰鼓，雷蛇乱舞，闪电噼啪。
此时的迈巴赫已经开始加速超越，指针不断地向着代表着危险的红区移动，
180迈！
但还不够，还要超越！超越！
时间，空间！
亦或是，
无间地狱！
是的，他正是为此而来！
楚子航眼里一片金黄，他伸出手去，凭空拔了把刀出来。
那是一柄修长的日本刀，没有带着刀鞘，直接就是一汪潭水般的清澈，如月之于日，一道道金光也被折射亮起，
楚子航看着自己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后，直接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200迈，刹车到底，即使雨水铺地也卷起了一阵阵白烟，男人熟练的打着方向盘，把车开得像陀螺一样飞速旋转。
“一只，两只……”
楚子航拽下两个倒霉蛋当垫背，翻滚几圈后手起刀落，如热刀切黄油般利爽，直接将它们斩成四段。
但死侍死前还在笑，狂笑，黑色的血液泼墨撒出，随后跌落地面被雨水哗哗冲散了。
越来越多的死侍围堆了上来，
男人把车转到了这边，迈巴赫如同野兽一般蛮横冲撞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护卫在楚子航左右。
楚子航杀红了眼，意识中只剩下了挥刀，挥刀！
但他并不是毫无章法地挥刀，他那双明明只拉过大提琴的手此时握着刀茎，两只手在刀镡后面一上一下，虎口呈V形，右手的食指能稍微碰到镡，左手则包住柄的末端、小指余有一半宽度……
不，
不止这些，甚至他还知道握力技巧！
「小指、无名指以及中指之上，而拇指和食指只是轻轻扣住。」
他就如同古龙笔下的西门吹雪，未进这片江湖前就已苦练数载。
人从不离刀，甚至吃饭、睡觉也不例外。
他在等待着，他一直等待着，
如果说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最后的巅峰决战是在紫禁之巅，
那楚子航就正是在等着他的“叶孤城”！
回刺！以刀茎格挡死侍的杀招，借力转身，乘势猛刺！
掌破！刀劈死侍上盘的同时，另一掌再向刀身一推，直接击破三个！
虎伏！反手持刀放于身后，沉身闪避后，挥刀上挑，借势杀出重围！
战岚！沉身发力，全身猛然旋转，轴心脚交换移动同时，挥刀横扫！
迈巴赫不知道什么时候慢了下来，车里的男人就这样抽帧一样看着男孩在黑影中七进七出，大杀四方。
男孩这时已经很高了，几乎长到了和黑影们一个高度，所以那种‘偷穿妈妈高跟鞋’的不协调的感觉也渐渐消弭，他愈发熟练了，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每次挥落都有成群的黑影倒下，消失，再蜂拥而至，
它们像潮水般涌来，如满天蝗灾般疯狂，
杀不尽，灭不掉，
仿佛这就是一个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永不落幕的电影，永远无法解脱的，
无间地狱。
是啊，他正是为此而来，所以他只是抿紧了下唇，眼里的火焰仍在燃烧，无休止的燃烧，
能烧至世界终结，烧到文明史书的最后一页去！
终于，
马嘶声响起，
“叶孤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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