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辛兄风流倜傥才华惊人俊美如画，即便说错了话，面对如此千年难遇的好皮囊，皇上也不忍心降罪的。”陈亮一边吃着桌上的红豆点心一边极其不正经地说。
“荒谬，简直荒谬至极。”范邦彦猛地一拍桌子，把旁边的辛弃疾都吓了一跳，门口的知安也转过头来看笑话般偷瞄屋内。
“哎呀，开个玩笑嘛，他伯父啊，你咋还生气了，你等会，我喝口水跟你说，唉，辛兄你家点心果子实在太硬，你真该娶个媳妇打点内院，我的牙都被咯疼了呢。”陈亮毫无眼色仍然自顾自地说着。
眼见范邦彦气的吹胡子瞪眼干张嘴巴说不出话，辛弃疾赶忙厉声呵道，“陈兄莫再玩闹，你有话快说。”
陈亮就着茶水咽下最后一口点心才慢悠悠开口道，“辛兄稳重，言语有寸，同样表达一个意思，我说可能会遭顿毒打，可辛兄说的话大概还会得到赏赐，这就叫言辞的艺术，他伯父你对这个没意见吧？”
范邦彦虽心里赞同，但面上面对毫无礼数的陈亮依旧冷眉冷眼，哼的一声将头转向另一边并不看他。
比范邦彦更冷更黑的脸陈亮看过成百上千，所以对范邦彦的态度他丝毫不会放在心里，他想要身子舒适刚要翘起二郎腿，但看着范邦彦那快要阴出水的脸还是不情不愿地放下了，“第二，辛兄在中原数次与金对战，对于金国之地形敌人之战法有着十分丰富的经验，即便劝不动陛下止战，也可为我朝提供详实的作战经验，这点皇上应该不会拒绝吧？”
“陈兄慎言，我何时说过劝陛下止战？”辛弃疾面带浅笑表情难以捉摸。
陈亮看向范邦彦，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伯父，你看他万事不沾身的滑头样子，你还担心他入宫被降罪吗？”
范邦彦尴尬一愣，端起杯盏饮茶挡住了自己的脸。
“好好好好，就当我求你进宫去劝阻陛下总可以了吧，原因之前我跟你深入分析过，此时绝非北伐良机，辛兄你对此可还是认同的吧？现在那些朝中官员防我防得死死的，费劲吃奶的劲全方位拦截我的上书札子，如果我有个一官半职我就自己进宫去了，现在啊城墙根我都靠近不了咯。”陈亮自嘲道。
辛弃疾眼色一沉，他也曾对朋友肝胆直言一腔热忱，可最后遭遇了太多背叛出卖，他并非不能信任陈亮，却不受控制地一再保留并不能全然当他是朋友，他有些惭愧地说道，“没错，可是陈兄为何就断定我去就可以呢，朝中官员哪个都比我这归正之人有分量吧？”
“是啊”范邦彦也开口说，“归正之人身份尴尬，尤其是这对战敌方是辛弃疾曾经生活了数年的金国。你又怎知陛下不会因此猜忌他是为了维护故土心存二心才去劝解？”
陈亮眸中掠过一缕敬佩之色，“非也，归正身份恰恰也是护体光环，他伯父你想啊，就好比这亲儿子和后儿子，越不是亲生的越不好打骂，打骂了就有人诟病。且辛兄威名震世，其美谈天下广为流传，如此人物自己都可成就霸业又何须一心南下委身于小小的南城签判，除了忠孝仁义，亮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若如此忠义之人都要遭受陛下猜忌，那这南廷不要也罢，即便进宫劝谏无果，慑于天下悠悠众口陛下也不会杀了辛兄，顶多罢免官职，罢官又何妨，辛兄又非贪恋权贵之人，我上次去武夷山遇到一个妙人，若你真被罢了官，我带你去见见他，以后咱们云游四海岂不逍遥啊辛兄？”
“啪”的一声骤然响起，范邦彦起身摔碎了杯中茶盏，他气得直打哆嗦，“你......你......你这满嘴胡吣地什么话？你你你......”
“我我我我，唉，我都说了我不会说话，你看你又生气了，他伯父啊，你这么爱生气怎么行，一把年纪了身子骨要紧，你要真气处个好歹，怕是这唯一拿我当客人的辛府都要将我列入禁止名单了......”陈亮说完依旧没心没肺地继续吃点心。
“伯父，都是侄儿的错千万不要动怒，您今日舟车劳顿也辛苦了先去休息，我稍后就来看您，知安，快送叔父去雅房。”辛弃疾扶起快要被陈亮气晕的范邦彦，小心地交给知安。
待范邦彦走后，陈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啊辛兄，谁知你那叔父这么爱生气，你也知道我并非为了气他，我说话实在学不来你们那些委婉啊转弯抹角啊，唉......”
“无妨，回头我会去跟伯父解释的，你不必放在心上。”辛弃疾脸上并无波澜。
“刚才都被你伯父给打断了，我说到哪里了，算了反正也说得差不多了，辛兄以为如何？“陈亮目光清亮紧盯着辛弃疾。
辛弃疾但笑不语，低头饮茶。
“看吧，要说你们这些人不被打呢，危言半句不多说，心机打算全在肚子里，真不知你不说是为了保全自个，还是为了不牵连别人。算了算了，我也不猜了，我去找黎叔给我做个粉蒸肉清蒸鱼再来只酱肘子，肚子实在是太饿了。“陈亮一边说一边走了出去。
“陈兄，就你所言还不够我去觐见陛下的理由。”辛弃疾自语道。
他即刻进入书房，知安在一旁铺纸研墨，看着辛弃疾一脸穆然未敢说话，他明白何时该说何时闭嘴，也只有他最明白身边这位虽年轻却历经百难的大人。
一切准备就绪，知安继续动作轻柔细细研墨，辛弃疾则奋笔疾书，房内只剩笔端传来的簌簌之音，他时而眼中含泪，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神情激荡落笔颤抖，最后舒心一笑瘫坐在身后的官帽椅上，他仔细整理按序封线成册，最后在空白的书皮上苍劲有力地写下《美芹十论》。
“大人，你写的可是芹菜的十种做法？”知安见他终于神色疏解便忍不住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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