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老熟人
“请大良造准许卑将率军追击，定斩下魏无忌的脑袋！”
白起眯着眼睛凝望地平线尽头模糊的人群，左手食指轻轻地敲着大腿外侧。
“大良造！”蒙挚看看就要消失在视线中的魏人，看看不知想什么的白起，急切地叫起来。
白起扭头，斜眼瞥了一眼蒙挚。“你可知这次太后和大王命穰侯进击魏国的目的？”他收回目光，停下食指的动作。
蒙挚一怔，嘴巴张到一半，好像被很么东西固定住了。“卑将……太后……大王……”
“哼，此次攻打魏国是为了讨回被魏王耍赖不还的陶地，并非为了攻城掠地。既然我们不费一兵一卒便占领林城，已对魏王和魏人造成足够的威慑力，何必冒着损兵折将的危险进攻群情激奋的魏军？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统领魏军的人是魏无忌。”白起又眯起眼睛，脸色冷下来。“派一轻骑，快马加鞭，日夜不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穰侯大营，告诉他我等已占得林城，让提防从林城撤走的魏军。”他睁开闪着犹豫的眼睛，转动眼珠。“告诉穰侯，魏军的将领是魏王的小儿子魏无忌。”
被白起教训一顿的蒙挚老实下来。他躬身颔首，沉声应道：“是，大良造，卑将这便挑选精明强干之人。”他转身欲走。
“等等，”白起叫住迈出一步的蒙挚，“传我将令，任何人不得欺压林城的魏人，若有违抗，定斩不饶！”
蒙挚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不怀好意地问：“若是魏人骚扰我军将士，图谋不轨，应如何处之？”
宽阔的城墙上沉寂下来，甚至听不到呼吸声。约莫七八个呼吸后，白起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杀！
带着平民百姓赶路，行军速度比正常情况慢了一半。心中焦躁，魏无忌却不能抛下他们，无论如何也得将他们安置妥当。慢也有慢的好处，他有时间思索接下来的行动。绕过梁囿，回到大梁，与晋鄙合兵一处，还是从背后突袭秦军？他权衡利弊，思来想去，迟迟不能下决定。
离开林城的第二天中午，他们终于来到当成。当成城池的大小和规模比林城有过之，却也有限。向城墙上的将士禀明身份，不大会工夫，当成令带人急匆匆地迎出来，恭敬地行礼问好，啰里啰嗦地说着恭维话。魏无忌烦躁不已，但必须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终于，当成令停下来，面带讨好的笑容，殷切地望着魏无忌。魏无忌客套地与他寒暄几句，将他留给林城令予衮。予衮自认为讨的魏无忌的欢心，宁肯舍弃林城优渥的生活，也要跟在魏无忌身边。
魏无忌冲当成令淡淡地一笑，拍马越过他，进入当成。他传令众将士城外歇息，派专人进城采购征收食物。半个时辰后，当成外飘起袅袅炊烟。予衮笑吟吟地来到魏无忌近前，告诉他当成令已答应收留林城的百姓，虽然有些不情愿。魏无忌赞许地点点头，像放下肩上的重担似的舒了口气。予衮委婉地表达他想随魏无忌前往大梁的意愿，但遭到魏无忌的否决。魏无忌告诉他照顾当成的林城百姓，让他们安心地等待，是一件不亚于坚守林城的任务。
予衮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傻到相信魏无忌的话，却嗅到其中的深意。他郑重其事地向魏无忌保证定会照顾好林城的百姓们，等候无忌公子驱逐胆敢冒犯大魏的秦军。魏无忌咧嘴而笑，对予衮点了点头。
将林城的百姓安置妥当，等将士们饱餐一顿，魏无忌立刻下令启程，急行军赶往大梁。在马背上颠簸的魏无忌终于决定率领一支精锐，于后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偷袭秦军。即便不能重创之，也要让他们记住魏人不是任人揉捏的懦夫。他将四名少年中唯一活下来的王小四叫过来，在他的耳边嘀咕一番，解下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放进王小四的手中。在他的注视下，王小四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远离当成，太阳渐渐西斜，但天色尚早，魏无忌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全军原地扎营，埋锅造饭，吃饭休息。众将领不解其意，魏无忌却没向任何解释，讳莫如深地一笑，带头行动起来。林城一战为他赢得足够的威望，尽管疑虑重重，数千魏军竟无一人提出异议，全都忠实、忠诚地执行他的命令。
子夜时分，魏无忌传令拔营。所有的人睡得真香，突然被叫醒，勉强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不情愿地爬起来。实际上，魏无忌也困，以致于怀疑自己的计策是糟糕的决定。但他坚信此刻的辛苦煎熬定能收获意想不到的结果。他挺直身子，睁大眼睛，表现出一副精神满满样子。为了激烈将士们，他没有骑马，混在士卒之间，曳开步子，大步向前。受到他的感染，将士们打起精神，驱散睡意，竞相奔走。
东方天际显露鱼肚白，些微阳光已按捺不住，刺破淤青色的云朵，宣告白天即将到来。魏无忌觉得双腿好像浇筑了铁汁，每走一步就要耗尽全身的力气。他的肺部仿佛被夹在火堆上炙烤，每呼吸一下都要抽干浑身的血液。然而，他不能将这一切显露出来，不能让身边瞧出他的疲态。他的嘴角始终挂着亲切的笑意，眼睛始终睁得大大的，闪烁着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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