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火烧瓮城
魏无忌不想干预军中之事，却祈望晋鄙能够让楼炎等与他亲近的将军留下。虽然他不指望晋鄙大发善心，不会带走强弩、抛石机等强有力的杀伤武器，心底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他的第一个希望如愿以偿，第二个却落了空。他望着空阔的军营，看看所剩无几的箭矢，不禁怀疑自己能否坚持到燕赵联军的到来。
肆申挨着魏无忌，对他耳语几句。魏无忌困惑地看看他，旋即恍然大悟。他热切地握住肆申的手，嘴唇颤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肆申又悄声对他说了什么，他皱起眉头，紧抿嘴巴，眼中闪着倔强的光辉。他将楼炎等人叫到身前，命他们马上带领部下巡视城墙，防备秦军突袭。楼炎等将领，满腹狐疑，却没有问原因，忠实地执行命令去了。他又让杨燊去告诉予衮召集林城百姓，按照之前的方式组织起来，随时准备协助将士们守城。
部署完毕，只剩魏无忌和肆申了，魏无忌郑重其事地冲肆申行礼，请他尽快制作守城的器械。肆申表情严肃，点点头，转身离去。时间紧迫，秦军说不定什么时候进攻，魏无忌没有空暇思索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从中汲取经验教训，马不停蹄地赶往直面白起所率秦军的西城墙。
肆申料事如神。魏无忌登上城墙没多久，犹如黑色云团的秦军就从地平线上冒出来，掀起滚滚尘埃，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楼炎等几位将军向魏无忌投去敬佩的目光，以及些许慌乱。魏无忌面色凝重，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迎敌。强弩、箭矢、抛石机……数量有限，不足以击退秦军，肆申也不可能凭空变出守城器械。我该如何打退秦军的这次进攻呢？魏无忌眯起眼睛，一个大胆而冒险的想法浮上心头。
“大良造，请看。”校尉蒙挚扬起马鞭指向林城，“正如穰侯所言，晋鄙探的我军奔袭大梁，慌忙丢下林城，保护他的王去了。今天，大良造一定可以顺利攻下林城，咬碎这块硬骨头。末将提前恭喜大良造再建一功！”
白起捏着颌下的胡须，望向林城的目光深邃如漆黑的夜空。片刻之后，他沉声对蒙挚说：“传我将令，攻克林城后，不得杀戮无辜百姓，将投降的魏国将士关押起来，好生看管，不可虐待他们！”
蒙挚蹙起眉头，好像在怀疑他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听错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执行军令！”
“是，大良造！”蒙挚回过神来，双腿一夹马肚，带起一阵灰尘，向各部传达白起的将令去了。
急于攻破林城、争取军功的秦军各部集中到西城门前，校尉们谁都不想落于他人之后。狂热的将军们竟一致地忽略掉空无一人的城墙，忘记云梯和钩援也可以助他们攻克林城。秦军簇拥在城门前，围观冲车撞击厚重的城门。砰——，砰——，砰——，每发出一声沉闷的冲撞声，秦人就发出一阵高亢的欢呼声。
端坐于马背上的白起凝望摇摇欲裂的城门，不知为何，一丝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林城太静了，静得诡异，静得令人心慌意乱，胆颤心惊。他情不自禁握紧缰绳，暗暗祈盼魏人被吓破胆，不敢兴起抵抗的念头。
轰——，坚实的城门犹如一座崩塌的小山似的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浓浓的尘埃。一声尖锐的呼喊刺激着秦军的神经，他们仿佛发疯的狼群，你争我夺地抢着冲进林城。
白起有点看不清楚，蹬着马镫立起身子，凝神观察。隐隐约约间，他看见最先冲进林城的秦军没有遭遇任何抵抗，没有遇到任何危险，松了口气。看来是我想多了。随着这个想法，他坐回马鞍中，却被接连响起的爆裂声惊得打了个寒噤。不仅是他，那匹雄俊的战马也不安地打起响鼻，用前蹄刨地，作势欲走。白起定睛细看，发现橙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宛如一条条发出嘶嘶声的毒蛇，瞬间将秦军吞没其中。
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一群魏军突然从城门上方的城墙上冒出头来，手中捧着乌黑色的大坛子。白起想要命令秦军撤离，却已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坛子呼啸着坠落而下，几乎全砸在秦军的身上。一名手擎火把的魏国将士从后面走上前，冷冷地看了一眼吱呀乱叫秦军，将手中的火把丢下城墙。
人类依靠活火打败诸多物种，绵延族群，成为天地间的主宰，却也对火怀有天生的恐惧。秦人的身上燃起旺盛的火焰，他们尖叫着东推西搡，惊恐地四处乱窜，不但没有扑灭衣服上的烈火，还引燃了周围的袍泽。一传十，十传百，转眼间上千秦军被熊熊火焰包裹，丧生火海。照理说，相较于攻城，被火烧死的人数并不足以动摇秦军的根基，却带来超乎想象的恐慌，摧毁秦军的士气。秦军争先恐后地夺路而逃，不敢靠近那些扭动挣扎的火人半步。
白起不忍再看下去，悲痛地闭上眼睛，举起右臂在半空中做了一个撤军的手势。传令兵摇动令旗，站在战鼓前、袒露半边肩膀的雄壮士卒抡起鼓槌，敲响战鼓。战马嘶鸣，人群喧嚣，秦军仿佛退潮的海水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摆脱肆虐的烈火，撤到安全的距离。秦军气喘吁吁地站稳脚跟，惊悸地回望让他们接连受挫的林城，蓦然发现高大的城墙上旌旗摇曳，立着密密麻麻的魏国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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