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牧听得寒毛直竖，怀特这家伙可能是他见过最无耻的奸商，把一座“远近知名”的凶宅卖给不知情的买家......如果不是自己间接促成了这桩交易，他马上就得跟怀特好好聊聊。
房间里工人正忙着清理墙面，天花板也在重新加固，不时传来重物坠地声，灰尘和吱吱乱叫的耗子一并掉下来。
工程师还特意带了一对黑白相间的卷毛森林猫，让现场气氛更加活跃。
由于主楼梯处于检修中，白牧由后院的金属扶梯登上二楼。刚进入小客厅，就听到怀特先生正用古怪方式说话。
“没错，就是这么发音，把重音往后压......对了！这个魔法印记的意思是‘轮回’。在十二魔法印记中，轮回是一个相当暧昧的印记，只有在对一件事物无可自拔地执着时，人们才会想一遍又一遍经历它。”
白牧听了一会，对怀特相当人性化的解释感到很不满意。更令他不满的是，这老家伙显然不是因为乐于助人，才来打搅自己的女弟子。
“当当。”
敲敲门，白牧自己推开房门，脸上挂着意外的表情，眨眨眼说：“原来您在这儿呢！待会我就去通知外面的人，不用到处乱翻了。刚才我还特意检查一遍屋后的悬崖......得知您健康自在，哪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
怀特先生面不改色，向他微微欠身。“我刚想邀请两位，到我的蜗居去看看新架设的望远镜，最近正有一场壮观的流星雨掠过天琴座附近，晴朗晚间观星再合适不过！”
“等把我的‘蜗居’整理停当，”白牧脸上的讽刺表情连瞎子也能感觉到。“并且没发生什么古怪命案时，自然会选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去拜谒您的流星雨。”
艾尔丝汀说：“总之这里无趣得很，我还是不太想离开这间屋。所以，只能请你俩挪个地方再聊。”
两位绅士向女主人告罪一声，就集体移动到比较隐蔽的厨房。
四下无人，放下虚伪矫饰，白牧直接开口道：“‘巴斯特凶宅’。我挺喜欢这个名字，你可真够慷慨的！”
怀特说：“要不怎么办？你不是不知道，安顿一位流亡在外的罗恩公主是个棘手的难题，至少现在她还不能随便露面吧？别人相信什么鬼魂的胡扯，难道你也相信？我还以为教廷的枢机院主教都是些胆大包天的家伙呢！”
言及于此，对方的身份远非一家旅店老板那么简单，白牧只希望这人的阵营不是拜龙教或者公爵那边。
怀特像是看出了白牧的忧虑，十分坦然地说：“放心好了，老朽虽然一辈子都没活明白，但有一点毋庸置疑，我是坚定的保王派！自然奉公主为罗恩唯一正统！”
“少在那表忠心。即便是老练的战士也很看重运气，因为他们明白，自信和胜利可以毫无关系。活人比鬼魂可怕，我不在乎凶宅的说法，但是生意跟欺诈可是两码事。没说的，把价钱降低一半，交易总要有理有据。”
怀特痛快地说：“价钱好商量。不过，让我经常来作客吧！毕竟懂得古老魔法印记的老师不多，我可以代为指导公主殿下学习古魔法，我这是为你降低风险成本。另外我还能教海峡对岸的梭罗语，等殿下掌握了孤岛地带的礼仪和口音，由我引荐她进入本地的社交圈，还有比这更完美的掩饰身份吗？”
“社交圈的提议可以作罢，我不确定应该在这住多久。”嘴上这么说，心里盘算着怀特的提议，白牧承认自己有点被说动了。
“客人总会受到欢迎，艾尔丝汀也需要个能够聊天的对象，整天一个人呆着对她不公平。话说回来，”声音透着寒气，白牧稳稳攫住对方的目光。“教廷的枢机院主教都是些胆大包天的人物，这话我赞成。等咱们相互间的了解再深些，你会发现我这人很好相处——只要‘朋友’掌握好界限，除了落锁的那一扇，其他门扉都是敞开的。”
“那当然。”怀特考虑着对方的说法，语气头一次显得慎之又慎。“除了敞开的那些，落锁的门不难分辨出来。”
二者都是明白人，达成共识后，又必要在形式上套套近乎。白牧一脸正经地向艾尔丝汀介绍他的“好友”怀特先生，怀特极其谦逊地做了自我介绍，恰如其分地称赞对方的美貌。
艾尔丝汀像初次见面一样，微微点头示意。
三个人相当融洽地谈论一会儿天气，客人表示还有未完成的工作，以后将会常来拜访，过场走完，这出戏也就顺利收尾了。
掏出怀表看看，下午四点还不到，光线已经不允许继续施工。脚手架沉寂下来，屋里的工人在灯光照耀下最后休整着卧房和浴室，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
白牧考虑一会，缓慢离开房屋所在的神庙区。等他返回自己的住所，正赶上晚饭时间。
处理完一应杂事，房屋的状况有了不小的改善：二楼的老鼠被清理干净，晚间用不着担心靴子会被咬穿；浴室总算有了水，壁炉烟囱也得到疏通，破损的蒸汽管道停止漏气。
总之，一天的工作成效显着，现在屋主可以坐在炉火边，一面品尝红茶，一面欣赏窗外的夜景了。
当晚睡到午夜时分，白牧被连串恶梦惊醒。
自从支付那个代价之后，近一个月没有做梦，白牧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冰凉的洗脸水让他打个激灵，夜晚安静得非同寻常，听不到冬季的呼啸风声，两只猫也没了声息。
走廊尽头一阵劈啪作响，似乎有人踩在未加固的旧楼梯上，发出木板受力的响动。
白牧再没有睡意，悄然取出短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过去。黑暗中，蜡烛悄然点起，借助摇曳的昏黄烛光，一楼厅堂里的情况一览无余。别说人，连耗子也见不到一只。
正想放弃搜寻，一只卷毛猫蓦地从吊灯灯架上跃下来，落地无声，回头看他一眼，快步钻入楼梯间底下的一道裂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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