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半个小时的话。
话说完，乔承罡如释重负。
他这一生，该交代的事，交代结束，也就没了心头大事，他那个倔脾气的孙女，也算有了托付，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温慎伦心思沉重，尤在听完这些话后。
手里捧着的，不再是一份沉甸甸的木匣。
“老爷子，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你问。”
“你既然心里惦记着乔乔，又怎么不和她当面说清，”就怕几个月之后，是磨不去的遗憾，“您老人家的顾虑是？”
老爷子扶着桌面起身，往窗外看了一眼。
“年轻人，有些事不论道理，我是想叫她明白，她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要惜自己这条命。你不太懂，日后要是有机会，你替我把这句话带给她，老爷子我，没什么大的愿望，就希望，她把自己顾好，安安分分过完这下半生。”
言罢，老爷子伫立远眺，想起了从前的事。
眼角也湿润了多半。
身后，温慎伦驻目于他，这几句话，有交底的作用。
未来该如何行进，他仿佛有了新的定义。
面色如戚，手里的匣子，不觉就捏重了几分。
楼上。
乔安在自己的房间竟然看到了她生母的一些照片。
这大概就是老爷子说，她没带走的东西。
曾几何时，她不是没想过寻找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
这些资料，这些往事，现在于她而言，也没那么重要。
有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久封于尘埃之中，其实没有揭开帷幕的必要。
除了这堆照片，她还带走了她儿时的一些旧物，已经整理好的货物，用行李箱装着，封闭完全。
管家替她拿下了楼。
温慎伦在楼下等她，他像是和她爷爷已经聊完。
客厅里，便是连她爷爷的身影都没了。
她往客厅的方向四处都望了眼，温慎伦走了过来，将她搂进怀里。
“现在走？”
她爷爷这是不想再见她的意思，她垂了脸色，“嗯，走吧。”
出门，是管家送的她。
来的时候，天色未晚，走的时候，夜幕已经黑了一圈。
冬季，天黑的早。
从院子里走出去，门口的路灯修葺好了，通亮的大灯照着院门，车已经被小莫开了进来，就停在门口。
温慎伦搂着她，缓缓走过了这条通往院门的大道。
他问她，“要不要在附近走走。”
许久不来乔家，院子里很多地方都修缮过，对这里已经有些陌生。
“好，我带你走走我以前上学经常走的那条路。”
两道身影缓步离开了乔家大院，说话的声音也渐渐消散。
庭院的廊上，有个头发稀落花白的老人撑着拐杖，遥望着这对年轻人的背影。
晚风阴冷，乔承罡受寒，猛的咳嗽起来。
月牙般的月亮缓缓从天那边升空，他人生的道路，将要走到尽头，而他的孙女，他那个聪明绝顶的孙女，她的路，终还漫长。
“老爷。”
佣人怕他冷，跟了出来，给他披上披肩，有些心疼，“都走远了，不看了哈，老爷子，我们回屋。”
“好，进去吧。”
夜色落下的，是个扶着拐杖，颤着身体的老人，他在寂静无人的廊上，显现的，是道背道而驰的身影。
就连幽长的倒影，也被风吹得消散，尽显单薄。
仿佛有什么心灵感应，在乔家大院院子外头的乔安，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绞痛。
短暂一秒。
差点没回过神来。
硬是愣了半秒。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里那么难受。
等耳朵再度恢复听觉后，她似乎从旁边的细草丛里听见了什么声音。
如同孩童嘤啼。
再去听时，又什么声音都没了。
温慎伦看她发愣，问，“怎么？”
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你听。”
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嘤喊，很细弱。
比着声音，她走了过去。
“呀！”
在草丛里看见了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
连毛都没有，像是才生下来没几天。
“六叔，你过来看。”
温慎伦已经弯下了腰，拉高西装裤膝盖，蹲在了她身边。
一只被人丢弃的奶猫。
乔安双手将掉下来的头发拢到耳朵后，低着头，认真看草丛里这只猫。
想上手碰，被他止住。
他招手，将小莫喊来。
小莫带着手套，从草丛里将这只喵叫个不停的奶猫反手握住，翻了过来，露出肚皮。
乔安也随之站起了身。
怪可怜见的。
用指腹轻轻刮了刮奶猫的肚皮，问身边的温慎伦，“它是不是饿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
“别用手摸，这猫没打过疫苗。”一旁，他说话。
摸也摸了，她见不得这猫叫的这么可怜，转过眸来，望向身边的他。
眸光和这只小奶猫一样可怜。
“六叔？”
是什么意思，从她眼里就能得知。
她的心意，甚好窥探。
“想养？”
此前从未养过猫，没有养过猫的经验，私心里，只是觉得这只猫甚是可怜，活这么大，还真从没有过养小动物的心思。
总觉得，人和人都是要分离的，更何况自己养的宠物。
“送去宠物医院吧。”颤着睫毛，她说话。
奶猫幼小，这么小就被丢弃在草丛中，也没等她长到眼睛睁开，实在太小了。
一双眼，盯在这只幼小的猫身上，没有挪过眼。
她说不出自己的心思。
犹豫不定的功夫，温慎伦在她身后说话，“现在就走，我们上车。”
乔安转过头来，同样的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想说话，又吞吞吐吐。
“六叔？”
犯难的眼神，这个事情，她怕是自己也抉择不好。
“乔乔，不管你想不想养，总归都是要送去医院给专门的医生瞧瞧，我们先上车，好吗。”他温着声音，劝她。
“好。”她亦轻轻应了一声。
在乔家老宅门口碰见了一只被人遗弃的奶猫，送去医院的途中，她虽然于心不忍，但并不是个不果断的人，没下车之际，她业已想好了自己的决定。
期间，温慎伦也没有催她，也没有替她决定。
车停到了医院门口，她按住了温慎伦的胳膊，“叫小莫送进去吧，我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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