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掌柜，来客人了！”店门外，一个陈余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正在柜台前记账的陈余抬起头往外看去，脸上很快露出笑意，“小李？”
这是一个他曾经接济过的孩子，在此之后经常帮他招揽生意。
走出店门，他看了看那个瘦弱孩子身后的几道身影，略微一愣。
那是几个僧人，只不过比起陈余见过的其他僧人，他们显得有些落魄。
为首的那位僧人看了看陈余，微微一礼，“施主，不知可愿施舍一顿斋饭？”
陈余还没开口，小李已经不满地扭头看去，“我当你们是来吃饭才把你们带过来的！没想到你们竟是来化缘的？真是岂有此理。”
此言一出，几位僧人脸上似乎都多了几分愧色。
“小李，别胡闹，你先回去吧。”陈余轻声开口，旋即走上前来，“几位辛苦了，里边请，斋饭这里自然有。”
因为曾经被僧人救过的缘故，陈余对他们抱着几分好感。
此刻本就不是吃饭时间，店里客人极少，陈余给几人准备好斋饭之后，便顺势坐在他们身旁打听起来，“不知几位从何处而来？”
为首的僧人大口吃饭的动作微微一顿，慢慢放下碗筷，“我们是从北方来的。”
“北方？”陈余皱了皱眉，“我听说北方的战事已经平息了，那边比这边要繁华富庶不少，寺庙众多，为何几位要来南方呢？”
听到陈宇这话，几位僧人彼此对望一眼，一个个露出苦笑之色。
“施主说的已经是之前的事了。”为首僧人摇了摇头，“战事确实平息了，但新天子对我佛门似乎格外反感，曾数次直言佛门不是，如今更是下旨拆除大量寺庙，驱逐我等。”
“这…”陈余皱眉，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虽不曾信奉佛教，但佛门于他有恩。
沉吟片刻之后，陈余再度开口，“那不知，几位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我们本来打算在南方一代寻一座寺庙，清修一阵子。”僧人轻声开口，神色晦暗，“没想到南方这边佛法佛理竟与北方差距甚大，我等与他们意见相左，自然不好久留，如今倒是没了去处，还不知道以后该如何。”
“既然如此…”陈余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我这店面旁边有一大块空地，早些年就已经买下了，若是几位不嫌弃这闹市环境，可以在这边自建寺庙修行。”
听到这话，几位僧人齐齐把手中的碗放下了。
“施主此话当真？”
“自然。”陈余乐呵呵地开口，“行善事，可积善因，得善果。”
“陈施主竟也通佛理。”为首的僧人口中念诵一声佛偈，眼中带着感激之色，“我等一行还有一人，此刻正在一座寺庙之中与那些南方僧人辩佛理，他是我们之中佛法最精深之人，过两日等他来了，得知施主之事，必然欢喜。”
陈余心中微微一动，鬼使神差地开口询问，“不知那位高僧法号？”
“玄荃。”
…
陈余和玄荃，就这样再度见面了，而以玄荃为首的几位僧人，从此在陈余的酒楼旁边落脚，建了一座寺庙每日清修，对于和故友重逢，两人都感到格外开心。
玄荃是有慧根之人，他的佛法随着时间推移越发精深起来。
而陈余的厨艺也是如此，在融合闽省本地菜系和他在其他地区的阅历之后，陈余发明了一道叫做福寿全的全新菜肴。
这道菜肴采用各种山珍海味融汇烹饪而成，烹饪完成之时，又奇香扑鼻而来，让人沉醉迷离，一推出就引来了食客们的狂热追捧，甚至整个闽省都能听说这神奇的福寿全。
然而不知为何，陈余却始终觉得这一道福寿全还不完美。
他夜以继日地改进这道自己最得意的菜式，让它达到更美味的地步。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过去。
陈余和玄荃都老了。
年迈的玄荃大师枯坐在寺庙之中，脸上有着岁月磨洗的痕迹，他的寿命已然无多。
忽然，一股浓郁的奇香飘来。
这股奇香在过去无数次飘散而来，绕过高高的围墙慢慢汇入寺庙之中。
因为当年是旁边酒楼的主人将这一块地送给僧人修建寺庙的缘故，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闻着这股奇异的香味，寺庙中几位刚皈依不久的小和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抬头看了看坐在自己面前的一众年轻弟子，玄荃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今日，恐怕我要弃了这一身佛法了。”玄荃喟叹一声，将身上袈裟褪去，慢慢走到墙头。
在一众弟子惊愕的目光之中，他老迈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活力，奋力攀爬，越过墙头跳到另一边去。
…
“每日在我清修的院落旁做这道福寿全，你这可真是用心险恶啊。”玄荃轻叹一声，拿起一旁的筷子，“一边儿去，让我尝尝这福寿全究竟有多好吃。”
“你还是来了。”同样年迈的陈余，脸上有了前所未有的灿烂笑意，“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初你刚皈依，偷偷带着我跑出去吃肉，吃完生怕你师傅发现的模样。”
“所以你就一心要坏我佛法？”玄荃没好气地开口，旋即夹起一块鲍鱼送入口中，“美味，当真是美味。”
“你说…”陈余没有接话，轻声开口，“这道菜改名叫佛跳墙如何？”
玄荃手微微一顿，“我是僧，不是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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