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什么?”凌翼然转过身,面色微白,媚眼如丝,病中美色更艳三分,硬是将公主比了下去,“还不……咳……还不给公主看座?”
“是。”六幺将红木墩放在榻边,掌中的绢帕看似无意地飘落,惊现血迹。
“公主……”凌翼然又是一阵猛咳,“请……咳咳……请坐。”
“不,不了。”阎绮盯着地上的帕子,嘴角僵硬地扬起,“不必了,我听说宁侯病了,特地来看看。”她目光不定,脚步后撤,“宁侯真是病得不轻,我也就不叨扰了,还望保重身体。”
凌翼然闻言急着起身,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公主。”他看似要拉住阎绮,脚步却一滞,趁势半靠在云卿的肩上,“咳……公主,慢走。”
阎绮连带对云卿也避如蛇蝎起来,“丰郎中也不用送了,本公主认得路。”说完便如旋风般甩开随侍,逃也似的冲出大帐。
云卿的肩头传来惬意的低笑,湿热的吐气喷在颈侧,她一抖身,将凌翼然震开。
“装!”她大大白了他一眼。
桃花目闪过一抹讥诮,凌翼然薄唇带笑,“卿卿不也配合得很好吗?”六幺拿着锦袍,轻手轻脚地为他着衣。
云卿咦了声,偏头看着他,“将到口的肥羊白送人,这可不符合你的个性啊。”
凌翼然不耐烦地甩开六幺,散着衣襟,胸口半露,霸气十足地朝她逼近。“卿卿,你可是一点儿也不在乎?”语调轻缓,隐含怒气。
在乎?云卿挑高眉头,在乎什么?没头没脑的。
她无所谓地耸肩,看见圆桌上放着一对玛瑙杯,茶灶上温着清茶,壶嘴弯弯,吐出一口白雾。
“你在等人?”她问道。
凌翼然脚步一滞,笑意渐渐浮上唇角,细长的眼眸亮得惊心,他迸出大笑,”能猜出我三分心思的,也只有你了。”
见他诱惑似的俯身,春光乍泄,云卿警惕后退,转身离去。
“你猜,本侯等的是哪位佳人呢?”
脑中闪过他早上这句引人遐思的话,佳人?允之那家伙又在耍她。云卿抱着酒壶扫视四周,华美大帐里坐着清一色老弱,除了去狩猎的几位殿下,也就少了翼国随行大学士乔辨了。不过相对于这些大人物,乔学士在与不在都无人察觉。
紫金爵举起,一双湛然的凤眸向她这边望来。
作为司酒,云卿负责侍奉上座的四人,她轻步走到夜景阑身边,酒壶微斜,美酒缓缓入爵。
“少饮些。”衣袖相擦的瞬间,云卿运气传音道。
“嗯。”夜景阑虽应了,可却依旧反常地豪饮,似要将她留在身侧一般。
杯浮绿蚁,榨滴珍珠,瓮泼新醅,未饮先醉。
知其心意,云卿心中涌起甜蜜。眼波相交,在暗处缠绵着彼此的心意。
老目闪烁着诡异的光采,翼王阎镇道:“青王。”
坐在主位上的凌准停止了与荆王的交谈,偏首向他看来。
阎镇瞧着添酒的云卿,皮笑肉不笑道:“青王真是浪费啊。”
“翼王此话怎讲?”
“孤听说,这位可是繁城胜战的少年英雄,青王却让他做司酒,不是浪费,又是什么?”阎镇目如蛇蝎瞟向云卿,一把按住酒壶,“司酒,你说可对?”
云卿将酒壶放在桌上,道:“臣出身于乡野,曾听善耕者言,农事难不在选黍,而在于养黍。春耕、夏耘,不可急功,亦不可近利。急功者肥过黍死,近利者揠苗助长,如此,则秋收冬藏空谷仓。”
她抬起头,瞧见青王放缓的面色,触及另两位诧异的目光,了无痕迹地对夜景阑淡笑一下,徐徐道:“臣出仕之前,家中长者曾有赠语: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年少不可轻狂,小才不可傲物。臣谨记于心,旦夕不忘。”
语落无应,只听得座下一片斗酒声。云卿垂目视地,脊背上浮起冷汗。
她还真是“好运”,连做个司酒也能落得如此境地。
见一把火未燃,翼王又添一把柴,“孤还听闻司酒不是青国人。”
“是,臣家在荆梁翼相交处,乃是如春谷地。”
查吧,她就不信阎镇这老头能通过她师傅的五行乾坤阵。
“那司酒为何舍近取远,出仕青国呢?”翼王语调颇酸。
云卿脑中浮现出一幅画面——她冷笑一声,拍案而起,指着阎镇的鼻子大叫:“我就是不爽你!”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垂下脑袋,难啊,会盟会盟,就是拉关系走门路,装作睦邻友好,容不得实话实说。她这个礼官既不能贬低他国,又不能驳了自家的面子,技术活啊。
“这个……臣怕说出来会贻笑大方。”云卿故作为难,向后退了退,身子几乎靠在了夜景阑的身上,微微感觉到隐隐的暖意。
“哦?”荆王吴陵开口了,“那孤就更想知道了。”
又一个落井下石的主。
云卿抬起头,极其诚恳地道出原因,“臣畏寒。”
咚、咚、咚……只能听见心跳声,半晌,一声大笑将她从惴惴之中解脱。
“到底还是个孩子。”青王凌准微瘪的两腮稍稍颤动,精亮的黑瞳却没染上半分笑意,他随意挥手,招来了内侍,“得显,拿一个手笼给丰爱卿。”
这话显然不仅仅是说给她听的,也不仅仅是说给上座几人听的。斗酒声渐息,或是怀疑、或是嫉妒、或是窥探的眼神投注于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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