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童子。
许久之后,他呢喃问道:“什么是圆。”
“师父!”
道童晃动的手掌在他眼前划过,随即,稚嫩的声音脆生生地说道:“师父,那鱼要死了!”
“什么?”
老道吃了一惊,缓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时间已过了十七日。
“师父,你怎么了?”
道童的眼神满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自从自家师父捡到了那条青鲤之后,反倒没有杀它,反倒是将它放在他们后山的那座寒池之时,他的心中,便是满是压抑不住的好奇。
而当某天夜里,他看见师父偷偷摸摸去了寒池之后,回来之时便失魂落魄的样子后,他心中的好奇便茂盛到了极点。
但他又不好意思问,也知道自己的师父不会回答。
于是,他便日日夜夜地去喂那青鲤,试图从中看出什么来。
可惜的是,他还是没有看见。
而如今,青鲤忽然已经断食几日来了。
从原本的精神奕奕的样子,变作了如今的萎靡。
于是,他便立马来告知他的师父。
而且,借此机会,他自然要开口仔细问问。
谁知,老道却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安坐如钟。
“生死有命,缘会罢尔,既然它注定要死,那便死吧。”
“什么?!”
道童吃了一惊,按耐不住地问道:“师父,它是断食,又不是其他的问题,你去看看吧。”
“断食吗?”
老道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即伸手取过他口袋之中的鱼料,长身而起。
“那便去看看吧。”
老道的话语之中夹杂着几分无奈,他似乎并不想去,但却又不得不去。
恰在此时,静庭有水涟起,雨漪落。
原本静谧的山庙之中,顿时像是多密密麻麻,酷似蚂蚁爬动的细微声响。
老道望天观雨,伸手接过几抹。
“又不是圆。”
“什么不是圆啊?”
道童摇头,问道。
老道却是摇头,说道:“太平,你觉得,什么是圆?”
“圆?”
道童沉吟片刻,随口道:“圆是不方不平?”
“圆是不方不平?”
老道似是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沉吟之后,又再次问道:“那什么是非圆?”
“既然是非圆,那便是不圆。”
道童的声音清脆。
但却并没有给老道带来想象之中的醍醐灌顶。
“不圆便是非圆啊。”
他似是松了一口气,又是在思索。
但三息之后,他还是动身了,迈步,入了这静庭之雨中。
雨声虽密又细,却并没有带来什么烦躁,而是一种全新的静谧,就像是一种境界一样。
倘若非要说明,那便像是河中的水流一样,有声却又无声。
老道的脚步轻快,像是漂在水面的落叶一样,但又沉重,泥沙俱飞。
道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就像试图先飞的笨鸟在学飞一样,样子滑稽可笑之余,又平添了许多欢笑。
“太平啊,你可知,为师为何称你为太平。”
“禀师父,弟子不知。”
“太平太平,那便只能是天下太平。”
“师父是想让弟子下山去?”
道童吃了一惊。
“自然。”
“可天下永远不可能太平的。”
“太平也不是好事。”
老道的指间夹起一片掠过的叶子。
青翠的根脉与枯黄的手指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他的嘴角含笑,却是苦涩的笑:“太,便表明过了。”
“可天下只有不平与太平,绝不会有第三种平。”
道童点头,却不知他听进去了几分。
两人来到了青鲤所在池子里。
老道看着水池之中的青鲤,问道:“鱼儿啊鱼儿,你为何如此发愁呢?”
青鲤只是吐出了几串泡泡作为回应。
“不管是不是圆,这终究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
老人摸了摸它的头,道:“既然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那又与我们何干呢?”
青鲤沉了下去,随即又浮了上来。
它似乎听懂了老道士的话,又似没有听懂。
“你为何不吃这鱼料?”
老道捻起几粒,丢了进去。
却见它张开一吞,却又吐了出来。
“非圆?”
他试探性地问道。
青鲤果断地点了点头。
老道人摇了摇头。
雨丝微涟,青鲤微沉。
一点点的涟漪,在寒池之中不断地动荡着。
“太平,太平……太平盛世啊。”
老道人的眼帘忍不住地垂下,原本精神饱满的他,此刻却像极了风中残烛。
青鲤再次吐出几串泡泡。
它似乎已将求圆当成了比生存还要重要的事情了。
但生存这种事情,对于它来说,应该是最重要的才是。
老道人叹了口气。
……
……
两日之后,青鲤自池底浮起。
鱼肚翻起。
它已没了生息。
老道人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它。
“圆啊圆啊。”
“可世上,又哪来这么多的圆呢?”
他咳嗽了一声。
片片猩红,点缀其中。
道童悲伤地看着他。
老道人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十九日后,他圆寂于寺庙之中。
大雄宝殿之上,道童缓缓解下道袍,披上佛衣。
道在庙中仍为道,心在道袍仍为僧。
谁也说不清他是道还是佛。
只知,这个小道童下山之后,逢人便问。
“施主,何为圆?”
““““““““””””””””
““““““““””””””””
十年后,人间清暮。
道童已长成了风度青年。
唯一不变的是,他那灼灼的目光。
红愿青楼,这是京城最盛大的一所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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