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候,白青子面对感情时都是卑微且怯弱的。
她敏感而自卑,越是喜欢的东西越触碰得小心翼翼。而这份令7077都有些动容的是温柔也时常令7077感到不安,害怕她被之反伤。
但唯独在面对着那位大人时,它从无此顾虑。
白青子的感情从来都不是单向的,从来都不是得不到回应的。
正因为被偏爱着,所以才有恃宠而骄的底气。
空旷、压抑、灰白。
白雪簌簌,像是将天地间覆盖住一层永无驱散之日的阴霾。极寒之下,连呼出的气息都仿佛凝结着雾气,喉咙干涩宛若卡着碎冰。
仰头看见的,是灰蒙蒙的天幕,无数霜花打着旋儿飘落,落在两人眉间发上,又消融。
青年修长的指节贴在她侧脸,将她抱进怀里,小心翼翼拢在衣襟中避开风雪。哪怕两个人身上都没什么温度,依偎在一起时,依旧会觉得温暖。
庇护着,也怜惜着。
云疏凛跪坐于地,将她揣进怀里,修匀的掌心握紧了她冰凉的双手。垂眸敛目,轻声喟叹。
“到这里来作何?”
“找你。”
“不是说过让你好好躺在殿内养伤么。”
“唔…之前做梦的时候梦见师尊了,想着一定要见你一面。”
白青子歪头,懒懒散散蹭在他怀里。她微阖着青眸,虚弱得没什么力气,半张白净的脸都埋在他衣襟间,看上去像是往怀里揣了只小狐狸。
云疏凛指腹抚过她眉眼,拂去霜雪,温热掌心捧起她的脸与自己鼻尖与鼻尖相抵。
贴近的距离里,不仅呼吸缱绻缠绵交织,就连彼此的眼底都只清晰倒映着唯一。
他唇畔呵出淡淡白雾,身上缭绕着经年不散的寒梅香意。那张向来清隽淡漠的脸,如今沾染了几分凡尘的情绪,就连向来上挑的眼尾都柔和了些。
“若是出不去该如何?胡闹。”
“要是出不去,我就陪着师尊永远留在这里。”
“莫要任性。”
虽他声语凌厉,仍是斥责语气,但其中却能听出几分无可奈何的妥协。
只是看着这孩子,他便觉心间刺痛,密密麻麻,好似一张收紧的细网攥住跳动的心脏,每一次悸动,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无法接受她喜欢别人,无法接受她终将离开的事实。
哪怕他道貌岸然的念着“天地不仁,大道无心”,骨子里压抑得已经有些病态的占有欲与掌控欲,依旧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并不干净的私心。
云疏凛私以为,自己这般伪君子是不值得被喜欢的。
他不是她眼里光风霁月的仙尊,他双手沾满了罪恶的鲜血。他并不似她表面看上去那般无暇,他承载着无数不可言说的罪孽。
可即便如此……
哪怕他整个人都是肮脏的,漆黑的,仍愿意将她捧在光亮之下,盼她成长如蝶翩跹,望她自由,望她无忧,望她平安喜乐。
白青子不明白云疏凛的想法,她只是觉得现在很累很困,若不是跟师尊聊天这件事太令她高兴,或许她会沉沉的睡过去也说不定。
“师尊……”
脸颊撒娇般的在他衣襟上蹭了蹭,小姑娘困倦的敛着眼睫,声音温软。
云疏凛舒展眉眼。
“嗯?”
“我刚才看见了好多好多幻境,师尊呢,那些困扰你的幻境又是什么?”
她话音一落,云疏凛微微失神。
一开始他看见的是倒在血泊中的父母与兄长,再后来是那座无法释怀的孤坟。
他曾自私觉得自己长眠于此也好,至少能同挚亲永远活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
可。
幻境里的少女如同随时都会振翼消失的青蝶,弱不禁风。
她捧着憨态可掬的兔儿灯站在青桂树下,树上挂着的阑珊灯笼洒落她一身橘红色的暖光,而她歪头弯眸,笑得明媚又娇憨。
她挽着发髻的墨发被光影镀上绮丽的深金色,缀了枚银簪,明眸在光下映成淡淡的琥珀质感,梨涡清甜,微尖的牙也十分可爱。
上元佳节、尘世、红绸、烟火。
『师尊,你看这一盏,可好看?』
『师尊。』
『师尊?』
“师尊?”
怀中小姑娘的唤声惊醒了云疏凛的思绪。
他抱她起身,将她轻轻放落在地。又解下自己的外袍给她披着,弯腰附身替她仔细系好衣带。
“既然是幻境,那么一定有阵眼。为师能感觉到应该就在这附近。”
“师尊,找到阵眼之后就能出去吗?”
“理论上是这样…但暂时不得而知破阵需要什么。”
云疏蹙眉,有些忧心。
尽管两人的确很快找到了暴风雪中那枚象征着阵眼的玉石,可它似乎与云疏凛过往所见过的所有破阵方法都不相符,这对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
虽然自己残破之躯,苟活到此已经是极限,哪怕死去也无妨。但若是带着她,云疏凛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让她跟着自己一起赴死。
他沉思间,白青子已经悄然上前,试探性的将指尖放在了那块琉璃翠青的太极状玉石上。
需要…留下什么东西才能启动?
鬼使神差的,她脑子里出现了这么一句话。
可是,要留下什么呢?
白青子还没想明白,意识便开始凌乱模式,头疼欲裂。脑海里一幕幕闪过走马灯一般的画面,每幅画面都映着模糊不清的人影。
留下…什么呢?
留下什么呢?
不断有声音这样问着,到后面近乎变成耳鸣一般的尖锐叫嚣。强忍着痛楚,抑制着颤抖的身躯,咽下喉间那口温热的铁锈腥血。
再睁开眼时,她眸底已然一片清明。
——
“啊!是师祖跟师父,他们出来了。”
蹲在秘境外拽着十七差不多哭到神志不清的谢绫衣忽而站直身,喜极而泣,擦干净眼泪连忙迎了上去,声音雀跃又欣喜——
“师父!!师祖!~”
云疏凛披了满身厚重风雪,面露疲惫,怀中稳稳当当的抱着已然陷入睡眠中的小姑娘。
他有些恍惚。
十七神情略微有些不对劲,震惊又担忧的望向了一旁的祸丹朱。而祸丹朱头疼的揉揉眉心,无奈摇摇头:“看来,她做出了选择。”
古籍记载,濯清秘境,非忘心舍离之人不得破幻。
就是不知道那小丫头到底是舍弃了感情,还是……
“唔…”
青眸的小姑娘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眸瞳仁分明,一澈如洗,神情带着迷茫的清稚与懵懂,咬唇的模样,隐隐有些局促不安。
细声细气。
“这里是…咦,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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