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真是门好亲事！”二奶奶拊掌笑道，“到底是公公有眼光，不似我等无知。”
三奶奶却是欲言又止，半晌终是忍不住说道：“可我听说他家二哥儿不是早就娶亲了？娶的还是知州家的四姑娘，闺名叫明姐儿的？”
冯氏点了点头，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可那位二奶奶一向身子骨不好，自嫁进他们家后便无一日不进汤药的，至如今四年了也无所出，他家二哥儿是个实诚人，便是这样也不肯纳妾，只是家中长辈着急，连那位二奶奶也急，两厢劝说之下这才点头答应娶一房侧室开枝散叶。瞧来瞧去只觉我们玉姐儿好，便叫人与你公公说了，你公公也是觉得好的，况他们家也与你公公作了保，虽说是侧室，但决计不会委屈了玉姐儿，来日玉姐儿诞下一儿半女的，这地位自然也就不同，再有——”
冯氏话音一顿，微微压低了声，说：“这话咱们娘几个说了便是，勿要往外传与不相干的人知晓，你公公早先找人打听过，那二奶奶已有早衰之势，怕也拖不得许久，待她一去，咱们玉姐儿便可扶正，届时便是陈府中堂堂正正的二奶奶，旁人是如何也不敢小瞧了去的。”
二奶奶一听这话，左右一琢磨，说道：“若真是如此倒是极好的，左不过是个病秧子，婆母但给小姑陪嫁上几个精干的丫鬟婆子，叫那病秧子早些去了便是。”
大奶奶一思量，倒也认可，“弟妹这话虽是欠妥，但也是个法子，总不见得叫小姑仰人鼻息，公公平日里最疼小姑，如何能叫她生受委屈？况官宦人家的如夫人最是难当，总要被主母拿到跟前立规矩，谁又晓得那病秧子是不是个黑心肝的。”
三奶奶眸中一惊，却是低垂了眼睛不去接话，然心中也叫她二人的这番言语给惊骇住，再加上素来是个胆小的，当下便觉着后背一阵冰寒，说不出话来。
冯氏半阖了眼眸，手中拨弄着一串念珠不发一语，一转眼，方是说道：“我自有打算。”
红玉在屋外将她们这一番话听得真切，心下是又惊又怒又悲，索性拉着阿芷回了绣楼，临走前还嘱咐门外两个丫头，“不要与人说我来过。”
绣楼中，阿芷哆嗦着替红玉斟了杯热茶，红玉见状，问道：“可是吓到了？”
“嗯……”阿芷轻轻应了一声，旋即又拼命摇头道：“没有，没有，奴甚么也没听到。”
红玉叹了叹，宽慰她道：“我倒从来不知深宅大院的妇人，心思会如此歹毒，连母亲也……罢了，横竖我也不会嫁去陈家的。”
阿芷一惊，问：“姑娘这是何意？既是老爷夫人做了主，如何有不嫁的说法？”
红玉反复地思量后，这才告知阿芷自己与郭生一事，又恨声道：“我知父亲不会许我与他一处，他家境贫寒，又只是举子，前途未明，父亲如何瞧得上他？可我观他器宇不凡，又蓄不世之材，来日必能身居方伯之尊，无奈父亲眼中只认黄白之物，抑或金紫银青，哪里会愿意瞧这寒门学子一眼？”
“姑娘既是知道，又何必做这等痴梦。”阿芷劝道。
红玉咬咬牙，说道：“我既钟意他，又如何做不得这梦？难道要我听从他们摆布，去那深宅后院做一个与她们一样的狠心妇人吗？纵使我顺从着嫁进了陈家，又会有甚么好下场？你只瞧那位陈二奶奶，不过是因为不能生育便要遭人算计，他日若我也无法诞育子嗣，岂非要落得与她一样的结局。我是断不会认命的，女子总归是要嫁人，可也要嫁个情投意合，又与自己两情相悦的，这样任由着父母摁头许配，有几个是能好的？”
“那……姑娘打算怎么办？老爷夫人那，是决计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他们不同意是他们的事，但要郭生对我有心，我便学了那红拂女又如何？”
“姑娘的意思是、是、要与他私奔？！”阿芷一声惊呼。
红玉慌忙上前将她嘴捂住，见不曾惊动外间的丫头们，便是正色凝然与她说道：“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不过如今我尚需确认郭生的心意，他若有此决心与我一道度此难关，我便舍了这一身的清誉。”
阿芷失惊打怪道：“可、可、可若真是私奔了，姑娘打算去哪？又如何生活？”
红玉却是眸中一片清亮，说道：“去哪由他定，至于银钱甚的，我会带上一些，若哪日山穷水尽了，我便学那卓文君当垆卖酒，如此也能叫二人过活的很好，再且说来，郭生前途不限于此，又岂知我二人将来不能如眼下这般锦衣玉食？”
“可……”阿芷低低嘟囔了句：“那卓文君后来不也险些被抛弃了吗？”
红玉闻言却是一笑，“我可以做卓文君，但我知郭生操行狷介，断不会做那司马相如。”
阿芷知是劝不过，又一想红玉若是与郭生走了，自己也决计是不得活命，但若要她去告发红玉，也是断断做不出的。她自七岁便开始侍奉红玉，经年下来，二人之间已不仅仅是主仆之情，更似是亲生姊妹一般。
早年间她便说过，他日红玉上刀山她便上刀山，红玉下火海她亦随她去，如今既是要私奔，自己也必定是要跟着去的，便是来日过得清贫，自己也能帮衬着做些活计换银钱，红玉既要学了那卓文君当垆卖酒，自己就替她在垆内涤器迎客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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