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以时日，自己又焉能握得住刀？
前进便是置大家于不顾，后退则是放弃小家。
谢承蕴又会让自己如何选呢？
这一刻，江瑟瑟也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她只是一瞬间在战争的残酷面前有点迷茫。
“我不会。”谢承蕴字字清晰。
那回答让江瑟瑟心头微紧的同时也放松了。
好，江瑟瑟也不明白为什么第一反应会是好。
或许是感慨现在的小谢心有大义，这也是她少时曾设想过的小谢的模样。
初遇谢承蕴的时候她就笑称，对方该是那流传千古的首辅大人。
如今他长身如玉，守的是初心。
“因为你不会。”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江瑟瑟愣住了，她发觉此时谢承蕴眉眼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他在说‘你不会’的时候，好像在说日与夜永不会颠倒。
可是，到底为什么一个人会永远坚定地相信另一个人？
“江瑟瑟一直都是善良的，她将秦家的信仰也作为自己的信仰，即使手无缚鸡之力，也总有自己的坚守与底线，这些东西我知道。”
江瑟瑟瞳孔一缩，她轻笑，“是吗？”
可是他没有见过江贵妃怂恿别人造反时候的阴冷——
他也没有见过江贵妃手刃别人时的癫狂——
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但——
“是，因为我见过江瑟瑟为百姓施粥的模样。”
也见过江瑟瑟眼神清澈永远不服输的模样。
而这些许许多多的模样都在告诉谢承蕴，江瑟瑟不管经历再多，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份善意和柔软。
他伸出手指慢慢抹平江瑟瑟微皱的眉峰。
那手指微凉，谢承蕴喉头滚动，“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江瑟瑟的手指慢慢蜷曲起来，她的回答是什么？
即使她已在尽力避免走上老路，可是内心始终套上了枷锁，认为自己早已手沾罪孽，甚至没有想过大仇得报后自己会去往何处。
当真可笑，她竟然在深渊里待久了，都未曾设想过真正脱离仇恨的那一天会是什么光景。可是错的不是她，没有道理让自己苦苦挣扎在梦魇里，始终未曾敞开心扉去享受当下的人生。
她要报仇，同时也要好好活下去。老天让自己重来一次，真的只是给予了自己复仇的机会吗？
她难道不想去弥补青年时失去的人生吗？
与其说给谢承蕴一个机会，倒不如说给自己一个机会。
即使不是为了爱情，她也该尝试重新真正接纳十六岁的风景，虽然她十六岁的眼睛不会轻易为人停留。
“谢承蕴，坦白来讲，我不想骗你，你在我这终究是有些不同的。我也不想因为感情上的恼羞成怒而成为我们决裂的开端。”
江瑟瑟努力捋平自己的思路，以她的心性重新开始恐怕选择的也未必是谢承蕴。
他们纠缠得太久太久了，久到自己把他当做习惯，当做影子，却无法再当做眼前月。
谢承蕴的心脏猛然加快，刚刚江瑟瑟说，他是不同的······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漫无目的，他贪恋的神女也会垂眸一眼。
埋藏在尘土里的种子破土而出，它们疯狂地茁壮成长，长出势不可挡的参天大树。
“我谢承蕴再次发誓，永远不会与江瑟瑟为敌。”
静谧的光里，谢承蕴伸出三根手指，它们整齐竖起来立在耳边。
它们的主人说，要发誓一辈子不会与江瑟瑟为敌。
一辈子有多久，大约十年，二十年······几十年？
可是现在有一人许诺自己一辈子。
饱经磨难的灵魂透过十八岁的脸看到了三十岁的人，然后再回到十八岁。
“谢承蕴——”
江瑟瑟扬起嘴角，轻轻道，“我愿意。”
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愿意给上辈子的错过一个机会，也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
“如果大仇得报后，这块比目玉会一直亮起，我愿意留在谢府，成为你真正的妻子。”
“我知道，喜欢一个人很辛苦，尤其是喜欢一个得不到回应的人，所以谢承蕴，我想我会去试着喜欢你。”
毕竟，这是一件会让自己的心跳慢慢加速的事情。
江瑟瑟伸出手，尝试着抱住谢承蕴的腰。
她毛茸茸的脑袋塞到谢承蕴的胸口。
欢喜有没有声音，如果有的话你有没有听到过？
但是这一刻，谢承蕴听到了，那名为欢喜的声音是俏生生的，是软糯带京城口音的，是含着热气的。
“江瑟瑟，一言为定。”
谢承蕴轻轻抱住了江瑟瑟，马匹还在按照轨迹慢慢踱步。
他们两个人相拥于马背上，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原来欢喜便是，曾经他学着去爱自己喜欢的姑娘，现在他爱的姑娘说要学着来喜欢他。
影子被拉长，在这寂静的小道上，静谧的与城关此时的吵吵嚷嚷不同。
沈辞兮冷笑一声将头盔砸在桌上，他单脚踩上一张脸。
“出卖军情，你是嫌脑袋多了？”
那人吓得拼命摇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你的命有什么好饶的？”说着，沈辞兮大力地捏碎对方下巴。
副将惊呼出声，动用私刑上头会怪罪的。
“看我做什么，还不把他拉下去？”沈辞兮收回手，双手抱胸，不再看地上疼得鼻涕眼泪流一地的人。
“对了，今天我带来的军医是哪位姑娘，明日你们去给她送点奖赏。”
“沈将军不如亲自去，您最近的行为让马将军很不满了，不如借此机会表现一下自己亲民的态度？”副将压低声音。
要知道沈辞兮可不是这里的一把手，偏偏他看不惯马将军的保守作战方式，平日里没少怼回去。这一来二去的，马将军能不使劲给沈辞兮下绊子吗？
“啧，不想着怎么多少几个敌人，天天玩这些没意思的东西。”沈辞兮扭扭自己的脖子，脸上带着鄙夷和不屑。
副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怪不得沈大将军一定要自己看住沈辞兮，这个混世魔王实在太肆意妄为了。
军营就是另一个官场，光会打仗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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