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新芽】（患了病的女孩）
关于两个曾直面死亡的少年少女，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宣泄心中的不满和对命运的不公。
他们且是将写作当作文字游戏，用辞藻和比喻去堆砌华美的城堡，在里面居住并以之为乐，而不是去把文学与那些【普渡众生】式的东西联系在一起，那些太过宏大圣洁，他们触碰不了这团火，只能条件反射地缩回手，安静烤火。
在文学上，噢不，不敢妄自为文学，在文字上，他们都是自私的。
许森承认陈爻是个好人，但不是他目前所能接受的好人，所以相较而言，他与溯光走得更近一些。
许森已经从过去中意识到了“尊重女性”的重要性，不过也只是试水，该怎么尊重人，他还得花几年才学得会。
但当下他处理地还不错，所以溯光很在乎他，也经常给他带吃的，买一些饰品给他，还常以手写信和明信片来往。
他突然想起了初二对他很好的薛青，那个乐意散发自己热情的，高高胖胖的女孩子，那个他为了自保而避开的女孩子。
许森不想重蹈覆辙，于是对溯光的好意全数接收，却付之甚少，他所能做的，只有接受，他是知道的：付出善意的一方，包括这个人的分享欲，只要被接受，不被敷衍，就已经很开心了。
能有一个可以听自己碎碎念的人陪同自己，已是万般幸运，溯光也不要求太多，她只要朋友的倾听。
溯光拿出珍藏多年的明信片，平时一直舍不得用来着，但她想着，明信片被送去，才算是实现了它原本的价值，被赋予希冀的卡纸，才显得那么有意义。
物理老师摸了摸锃光瓦亮的头皮，以头顶中心为原点，再以一根手指的长度为半径，这一个圆范围内的头发都已战陨，他在小车A上面加了个弹簧，又改了小车B的滑动摩擦力，这一改动把同学们改大了脑壳。
莘墨低头在布满化学公式的草稿纸上画着分力示意图，写上两个公式，划掉，转而咬着笔帽。
溯光也低着头，她偷偷笑着，在珍藏的明信片上写下：值得高兴一生，一世的，是遇见你。期待一年后的我们。
然后画上一个卡通图像。
又掏出一张贺卡，用金色的百乐笔写上：许森，相识一百天快乐！千万个美丽的未来，抵不上一个温暖的存在。
还裁出一张歪着头卖萌的山雀的贴纸，贴上，满意地笑着，哎呀，不小心笑出了声，物理老师利索地掰了一小截粉笔头，一个精准打击，暴击溯光的百会穴，旁人转头嘿嘿笑着。
“卧......”
“认真做题，别看些有的没的。”他推了推眼镜，背过手去走下讲台巡视。
下了课后，许森早早地下去食堂，不轮到他打饭也要上旁边等着，今天要大扫除，得早点吃完早点回去，不然抢不到厕所洗澡。
天气那么热，裤衩子都汗湿了，一天三个澡都不为过，更别说一个宿舍上挂着的数十条内裤。
男生们在洗走廊和寝室，室友小蔡握着板刷用力刷着地板，一米八几的大汉弯着腰倒是累得慌，猛地用力久了，站起身来，后腰一阵酸痛。
老了老了，跑操也跑不好了，地板也刷不白了，书也读不下去了，毕业后直接种地吧。
对面寝室的泽宇抓了一个蓝月亮空瓶子过来要洗衣液，走到门口，他看着走廊上的泡沫，转身回去装了半瓶子水，再招呼来小蔡和舍友，几人拿着长杆刷子到走廊上蓄势待发。
许森坐在上铺伸头看去，泽宇夹紧人字拖，几步小滑借力，把蓝月亮瓶子顺手一推，小蔡和其他人在前面拿着刷子来回搓着地，卧槽！冰壶？
许森下床去看，瓶子直顺顺地滑出一条迹，直击走廊末端的墙壁，几人一阵欢呼，惹得其他宿舍人员注目，再来一次，整个班级欢呼！再再来一次，整个楼层欢呼！
妈的，一群傻逼，许森笑骂着回屋，爬上床架写回信。
回溯光的？不是，回陈爻的。
说来奇怪，陈爻前天还在骂着许森是一动不动的王八，总是念着小风不放，就算专情也不是这么演的，但昨天就可以放下争吵去嬉戏打闹。
陈爻继续推荐书目，柴静的《看见》，王开岭的《古典之殇》，还有《孽子》《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局外人》和《霍乱时期的爱情》。
她说，人一定要读书，关于爱，关于性与文学，关于时事，关于价值观，关于梦想......一切都值得反复思考，思考作者的意图，再结合所阅去思考自己人生的道路。
彼时的少女被亲生母亲骂着去死，在芒果被篮球打下，摔烂在水泥地的六月里，少女确诊了：重度抑郁和重度焦虑，美工刀的锋刃已经满足不了她，她要开始接受昂贵的药物。
但许森还不知道这件事，他只是认为陈爻在臆想自己有病，尽管他亲眼看见了陈爻手臂上的划痕，但他还是不愿意去相信，现在的他没能力承担一个人的痛苦，于是不去触碰。
中学时代，这些事都是敏感的，不只是许森，几乎所有人都没准备好面对这样的病人。
他们反复地在自我拯救和自我毁灭中跳跃，旁观者不理解其所遭之苦难，患者们不想伤害周围的人，于是伤害自己，才得以泄愤。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没办法在那个阶段被完全接受，反而会被人嚼舌根，同学们在背后议论纷纷，言词尖酸晦恶。
但也有少数人可以理解，莘墨和溯光就早早知道了这件事，只是都瞒着不说，他们在用自己的陪伴来满足这个女孩的归属感，毕竟被接纳永远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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