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见得?”大汉不甘心地追问。
年轻人虚指着大汉拿笔的左手,淡淡道:“兄台先前右手接过纸笔,却刻意换作左手提写。兄台本是惯使右手,所以这酉字便写的颇为潦草,歪歪斜斜,勉勉强强绝非吉兆。”
大汉闻言双眸微眯,不置可否。
那年轻人又道:“兄台本非惯使左手,却刻意为之。想我大明以左为尊,您左手执笔替友人测问,想来你那友人地位尊崇,远在兄台之上。”
大汉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当真人不可貌相,不料先生年纪轻轻却深藏不露。”
他听到此处,已不称呼其为卦师,改尊称其为先生。
包元乾听到此处,打消了看戏的心态,心道这年轻人端地是好本事,居然能三言两语间便琢磨出这般深谙之事。
年轻人摇头叹气道:“兄台之友地位尊崇,关口便是这个尊字。这酉字却截取自尊字之中,缺头少尾,本已是大凶之卦。这尊字无头便预示着砍头之祸,尊字缺脚则为酋,酋字通囚,兆示着牢狱之灾。可兄台偏偏写了个无头无脚的酉字,只怕....”
“先生直言无妨。”大汉虽然凝重,却不回避。
年轻人抿了抿嘴,直言道:“只怕非但事不能成,反而会受牢狱拷打之苦,再承枭首遗恨之痛!”
大汉闻言,腾地起身擎过石制笔架攥于掌中,几欲发作。
那年轻人波澜不惊,只是垂目不言。
包元乾看地心惊,还以为这大汉恼羞成怒要给这年轻人脑瓜开个瓢。只见大汉掌中笔架咯咯作响,半晌之后大汉终是长叹口气,放下了手中支离破碎的笔架。
大汉掏出一贯宝钞,“多谢先生,这贯宝钞且恕我无礼之罪。”
年轻人淡然不语,既未收拾那破碎的笔架,也未将宝钞揣于怀中。
大汉刚走两步,便回身询问道:“不知先生名讳?”
年轻人凝视着他,“鄙人袁忠彻。”
“袁忠彻...”大汉嘴中念叨两声,点头道:“好一个袁忠彻,我记住你了。”
他话音一落,便长身离去,旋即没于人海之中。
包元乾听到这个名字,倒是来了精神,这姓袁的卦师可不简单,想那隋唐之际便有个半仙袁天罡,头枕乾坤,背席阴阳何等厉害人物。
这袁忠彻也姓袁,算卦也这般在行,难不成他是袁天罡的后人?
他起身离开茶摊,直直往袁忠彻那处走去,本想让他也给自己测算测算。
不想刚走至摊前,两眼一抹黑便被人自后蒙住了眼,一股清香扑入鼻中。
“猜猜我是谁?”一声娇笑响起。
包元乾摇头无奈道:“郡主我即便是瞎子,也不会是个聋子。”
他拨开后方人的手,转头一看果然是一袭流苏长裙的沐君娇。
沐君娇兴意阑珊地捶了他一拳,不满道:“就显得你聪明了?旁的人也猜了半晌,就你敢拂本郡主面子,讨打!”
包元乾耸了耸肩道:“不定正是郡主说的这般,不过郡主何故来此?”
沐君娇冷哼一声道:“狗东西,自己来这正阳门快活,也不叫上本郡主。我先是去了朝集院,又去了驯象所,几番打听才问到你这厮竟然在正阳门!”
“郡主寻我有事?”
“无事不能寻你?”
这回换作包元乾哑口,他不想与之拌嘴,径直地走到袁忠彻的摊前。沐君娇见他神秘兮兮,赶忙跟上。
袁忠彻收拾了一番桌案,抬眼笑道:“包司吏,您这也是来测算吉凶?”cascoot
“你认得我?”
“认得,认得,这声名鹊起的包司吏,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包元乾兀自哂笑,自己不识得他,他反倒识得自己。如今他自己臭名昭着,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袁忠彻做了个请字道:“不知司吏要测问什么?”
“求问前途。”
袁忠彻取过纸笔,笑道:“还请包司吏写下一字。”
沐君娇此时正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对于这些卦卜之学她在云南倒是极为少见。
包元乾提笔半空,转头抬眼看了看沐君娇,沐君娇皱着黛眉道:“看什么呢,小心本郡主挖了你的狗眼!”
包元乾没有理会她,旋即落笔写下了一个“时”字。
袁忠彻接过一看,嘶了一声,“包司吏,这是何字?”
沐君娇也一脸费解,这个字他们二人可从未见过。
“抱歉,抱歉。”包元乾恍然,一拍额头地赶忙取过那张纸,在“时”字右侧的寸上填上一个土字,成了繁体字的“时”。
沐君娇噗嗤一声,笑道:“这堂堂司业大学士,怎得连时字也不会写?”
包元乾摇头,心道自己写了个简体字,倒让这两个古人费解起来。简体虽然取自繁体,可是古人今人看待就是不同,今人看待易,古人猜测难。
袁忠彻擎着纸愈发陷入沉思,旋即不目斜视地追问道:“包司吏...可是测问前途?”
“正是。”
袁忠彻看地冷汗直冒,双手缓缓地放下那张纸,包元乾不解其意道:“袁兄可知我前途吉凶?”
袁忠彻凝视包元乾半晌才道:“包司吏当真要听?”
“自是要听。”
沐君娇好奇道:“快说,快说,他以后是不是要被咔嚓,身首分家?”
袁忠彻摇着头,有些呆滞地起身指着这个“时”道:“此字左日右寺,左极好解,日即是阳之意,居于高高苍穹之上,乃至尊者。右边是寺字,寺乃廷也,有法度者也!这个寺便代表了法度,朝廷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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