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一个年约六十多,满面苍苍的老者便带着家人前来。
他们见着外间又是衙门差役,又是官员的阵势,不由地道:“各位大人,老朽便是罗家家主,罗元义,敢问是我这不成器的孙子惹了祸事儿?”
还不待包元乾解释,后面有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便揪着罗法尚的耳朵教训起来。
“误会了,罗家主。”包元乾上前两步摆手道:“我乃朝廷文渊阁大学士,包元乾。此次奉了皇命圣旨为了编纂大典,特地前来收录罗家所藏之书,互通有无。”
他话音一落,后面一个小吏便端端捧来一卷诏书,罗家人稀里哗啦跪一地,包元乾展开缓缓读完,他们这才起身。
罗元义点头道:“能为朝廷尽心做事,是我罗家的福分。昔日吾老父罗本便常常提及大人的威名,没想到如今一见更是气度不凡。大人乃是贵客,还请速速入内,收录藏书之事我罗家一定全力配合。”
包元乾谦虚两句,也知道他的父亲也就是罗老爷子。
罗家开枝散叶极多,男丁兴旺。包元乾也不识得谁是谁了,全当做是自己的平辈,一口一个罗大哥地唤起,倒让罗法尚的叔伯们受宠若惊。
他走过繁多的苏州园林,被邀入溪亭别院,人还未坐下早已是瓜果茗茶堆来,琳琅满目的架势让他连托手的地方也没了。
包元乾感受到如此盛情,心道这奉旨办事就是好用,五湖四海,纵横无忌。
罗元义谦恭道:“敢问包大人,朝廷这回是要我罗家奉上哪些书册?老朽见大人此来只带了两名书吏,恐怕是面对这浩繁的书库是杯水车薪啊。”
包元乾笑道:“倒也无他,经史子集这些早已是寻常。我这带了两名小吏,加之赵大人的差役们,皆是录入之事倒是绰绰有余。至于搬运事宜,朝廷过些时日自会派人前来接洽。如今既然到了此地,也不急于一时半刻,罗贯中老爷子昔日在边关于本官有恩,他如今故去作为晚辈也该先来祭祀一番,敢问罗家主可否亲自领我前去,祭奠一番?”
他特意用了亲自二字,便是不想让罗元义有推脱的说辞,让自己陷入被动。
罗元义点点头,拄着棍起身便道:“包大人,您这边儿请。”
包元乾起身掸了掸下摆,对赵彪道:“阿彪我暂且失陪片刻,你稍在此陪着马兄台,我去去便回。”
他转身眼神闪动一二,临出门时看了一眼从旁侍立的罗法尚,给了他一个眼神便长身而去。
罗法尚聪慧心思,趁着堂中长辈颇多,眼珠左右一闪趁乱便溜了出去。
罗元义在家仆的开道下,领着包元乾出了西侧门,向前不到一里地便是虎丘青葱之处。
远远看去,那里有有一处坟茔,崭新的墓碑篆随意地刻着几排字,便代表了一个八十岁老者的一生。
包元乾接过仆人的三炷香,举于额顶三拜而后立香,也算是缅怀了肃州卫的故人。
他回想起往日在军营的点滴,那别离时罗贯中的一番话语,竟然被他一语成谶。当真是时势造英雄,一旦机遇来了便是脱胎换骨。
自己无论是身份还是身手,接触的层面,较之肃州卫都不可同日而语也。念及此处,不由地心中长叹一声,拾起情绪。
“罗家主,其实此次前来除了收录群书外,还有一事相托。”包元乾正插着香,淡淡道。
罗元义疑问道:“敢问包大人,何事?”
包元乾转过身来道:“本官对于谶纬之学颇感兴趣,自在文渊阁中看到罗家昔年给宫中赠书,多以谶纬居多,所以特来求阅一二,算是学习。敢问罗家藏书阁中可还有蒙文谶纬之学?尤其是以太平经为主的谶纬。”
他行事谨慎,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借着给罗贯中上坟的名义,将罗元义唤出私下交待。
罗元义眼神一动,有些犹豫道:“当年洪武皇帝在世,我罗家便交出了不少谶纬之书,如今...恐怕已是寥寥无几。”
他眼神有些不定,显然是有隐情。毕竟太平经这种东西,除非是朝廷在特殊时期要征集史料编纂史书外,若私自藏取必然会被治罪。
但是这些东西毕竟是珍贵之物,对于他们藏书而言也是价值不菲。所以多以铤而走险,藏而不宣居多,朝廷也没空一个个搜查他们,就成了灰色地带。
罗元义心有存疑,也是情理之中。他多是惧怕包元乾身居高位,秋后算账。
包元乾手掌一摊,露出一块玉佩道:“罗老爷子生前将这块玉佩予我,让我遇到难事时可竟寻罗家主,还望罗家主可以不辞辛劳,让晚辈查阅一番蒙文谶纬之籍。”
罗法尚上前道:“阿爷,司业他为人正派,绝非是什么鹰犬小人,再说曾祖的眼光绝不会看错,司业能有这块玉佩,我们也不能忤逆了曾祖之意才是。”
包元乾笑道:“若是家主心头信不过在下,一会儿可让法尚与我同去翻阅。”
罗元义看着他手中那块璞玉,确然是自己父亲的无疑。
只能轻叹一声,兀自点头道:“既然父亲有玉佩遗物在此,我也不好说甚,我一会儿便带大人前去藏书库中一看究竟。”
包元乾宽慰道:“罗家主且放心,我与罗老爷子算得上是忘年交,不论寻不寻得到,我都将闭口不言,全当未曾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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