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京城,王景弘略作收敛,也不敢在尚书门前造次,只道:“不止钦差,此为我等十余位太监正副使共议!”
“咝。”礼部诸人倒抽凉气,皆是面面相觑。
十几个太监可不是同心同德,其中也自成派系,才可保远洋航行权柄稳固,不至有人悖逆,意于海外借兵权自立。趃
如今十余位正副使意志共同,必然牵扯大事。
此间只为二人低语,而侍郎、郎中也莫不敢吱声,保持静默。
同时,郑和已与朝中大员见礼,气氛正恰。
“去,命报恩寺、天妃宫的人都退避,行香还愿暂罢!”
王景弘这才放松下来,又望一眼身后道:“尚书大人莫怪,我还需陪伴贵使,待得今日庆典事罢,再作道谢。”
他来去匆匆,回到原位。
礼部诸人莫名其妙:“行香还愿是规矩,好好地为何不尊旧礼?前次郑和感恩报恩寺、天妃宫诸法师,就算此行遭遇风浪险疾,也不该如此冒昧。”趃
“怎么王景弘身旁是两个稚童?”
“莫非是哪国王子、公主齐至……咝,那几人怎穿得如此古怪,还一副蒙元人面孔。”
跳鱼等人这一次登岸,存在感极低。
旁人并未注意。
但因王景弘嘱咐与站位,偏让礼部众人发现了端倪。
不过不得内情,仅凭空想也是无用。
一应使节登岸,爆竹齐鸣;趃
紧随其后,便有异邦使者的仆役,开始驱赶奇珍异兽下船。
此时并未唱名,但人人皆知,这些奇珍异兽都是异邦使节朝贡。
又在几只大小各异的长颈鹿下船,引来众人惊呼。
“此为何物?”
“马非马、又有鹿之皮毛,脖颈却欲要登天……”
“祥瑞,是为祥瑞啊,或为古籍所书麒麟之名!”
郑和见得众人情绪激动,终于还是解释一句:“此为马林迪国所赠异兽,具体还是待入宫后详解!”趃
一众官员热切应是,又祝钦差凯旋之喜。
而暗中也有暗流涌动。
“那些就是马林迪人?”
“十日前泉州传信,西洋深处有马林迪国来访,竟被郑和等人极为推崇……”
“更诡异的是那几个青年与两个稚童。”
“副主使王景弘,竟因这一行几人对福建布政司参政口出狂言,扬言福建之地若有人冒犯贵使,诛其九族!
”
信使传递,八百里加急,自然要比舰船走海陆更快。趃
倒不是因此行归返郑和等人的异状;
朝中大员更关注郑和此行收获金银宝物。
国库空虚。
陛下北征瓦剌虽告一段落,但靡费甚巨,如今还未有消息传来,瓦剌各部是否有赔款弥补。
此外,英国公张辅自西南而出,平叛交趾,亦是抽取大量兵马钱粮。
国中唯一能有所期盼的投资回报,就是会通河疏浚,使得漕运重启,废止损耗过大的海运。
漕运之举将福泽沿岸各地,贯通南北。趃
郑和一行人,可谓是送财童子了。
奇珍异兽下船后,又是诸多贴有封条的宝箱罗列到岸,迅速装车。
此次规模远超前次数倍。
毕竟有平叛苏干剌之举,苏门答腊土着国几乎奉献了大半国库之财,朝贡大明,以表感恩。
码头上沸腾,各部官员红光满面。
待得一列列望不到尽头的马车先入城北军营,又有船上军士搬运大量不知名的“土产”下船。
众人只见“土产”沾满泥土,模样各不相同,其貌怪异且不堪,令人皱眉不已。趃
偏是这般……
唐敬与几位主将号令部署聚集,将“土产”守卫当中——
“此物不可遗失、损耗分毫!”
“胆敢进犯十步者,杀无赦!”
哗。
场间又是惊呼,不知这闹得是哪一出。
南京都督府将领皆为不满,已到天子脚下,何曾到你西洋官兵呈威?趃
郑和却第一时间站出,高声道:“此宝物为此行最珍贵之获,只此几样的价值,可抵数次西洋所得!”
“吾为奉大明永乐皇帝陛下之圣喻亲赐钦差主使,未得陛下卸名前,此行一应事务,应以钦差之命为遵!”
“唐敬!”
唐敬大步出列:“末将在!”
“由你亲自护送宝物入城,不得有误!”
“是!”
众人神色骤变,更有人气急败坏:“郑三保,你欲领兵入城?意欲何为?!”趃
“岂有此理,陛下亲征瓦剌,命六部奉太子监国,你一钦差还敢忤逆太子与六部不成?”
一旁,王景弘双臂抱膀,已是开始冷冷发笑。
此地不比泉州,他不得钦差之名,自然不能逞凶。
因此,此行路上他们十几人已经有过商议,抵京之后,还需郑和主持大局,镇压场面。
郑和深吸一口气,他本不是不愿得罪人的人,可那“神赐之物”事关大明千万百姓之饥饱,牵连国运。
若不亲自照看,被人损耗,他就为千古罪人。
正因如此,他才同意了王景弘众人的提议,其余诸事皆可让步,为“神赐之物”不行!趃
“若你等不信郑某……”
“好,一应西洋所获都已上岸,我可带西洋诸将,行船北上顺天府,带此物直接呈于陛下!”
“郑某绝无异心,天地可鉴,但郑某誓要保证此物周全,完好无损交予陛下,否则才是我郑某辜负陛下恩典,枉顾大明千万子民!”
郑和一番话语落定,气势高亢。
而知其人者,都明白郑三保并非装腔作势之辈。
但凡开声之人是王景弘,六部官员也丝毫不会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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